【第十一封】 一九二八年三月九日 夏承焘致谢玉岑

署款：夏正二月十八日

用笺：浙江省立第九中学校信笺，三页

释文：

玉岑吾兄：

客腊得手教，并承寄《词话汇录》，心感无似。月来以别有迻录，不及写出，知可再留弟许一月否？弟来严已半月，今年各同事多携眷，内子亦以前月同来。在乡时晤符笑老，谓钱先生赏弟《再到杭州》“湖山信美”数语，[4]愧恧，愧恧！此词颇疏于律，顷已改作，另纸呈教。梅冷生尝语弟：“温州往年来一谢玉岑，竟交臂失之！”言外见其向往之深。今年沪上光景如何，乞一一告我。前晤介堪[5]、公禺[6]诸君，极羡过从之乐。昂青[7]别后，止在陕时片羽往复，请以拙作数小词示之，能为弟代求一画尤感。（昂青能为我画一桐江并泛小幅尤妙。）孟容先生出门时曾许我一画，便中亦乞代催。词书近有新得否？《听秋馆词话》便请假我一阅。

即颂铎安。

弟承焘上 夏正二月十八日

再启者：近拟请足下写一钟鼎对联及一小楷中幅。中幅录大作，联写“癯后仙（心、姿）飞鹤健，禅边定力落花深”（“心”、“姿”二字请代酌），知能于一月中寄我否？如能代乞钱先生写大作一小帧见惠，尤极感荷。词笺数纸，请费神代致各友。

钱先生前乞叱候。

承焘再启

夏记：

发玉岑常州信，属代乞名山先生书、郑昂青画。附寄词稿三纸，与名山、昂青、公禺、介堪。[8]

今按：

此信提到钱名山欣赏《齐天乐》词。此为夏公名篇，其中“湖山信美。莫告诉梅花。人间何世。”为至今仍在传诵的名句。为求格律，先生后来将“人间何世”改为“甚人间世”，结果受到钱名山的反对：

“人间何世”忽改为“甚人间世”，不知何意？出入不细，恐阁下不免为万红友一辈人所误。天下上乘文字，未有不合于音律者，吾辈自得之。“人间何世”句法浑成，必无不合律之理。彼谈律者于天籁人籁都无所见，但依古人成作之平上去入呆呆填砌，以为合律，岂是通人！譬之“关关雎鸠”岂必四字皆平，“窈窕淑女”，岂必四字皆仄？以古乐论，古音朴质，原不及后世之音悦耳。以俗乐论，则何字何调不可唱？而吾辈转不如不通之优伶乎？能作“渭城朝雨”，自然可作阳关三叠；能作“黄河远上”，自然可入旗亭之唱。能作《清平调》，自然可令李龟年按谱而歌。我辈但忧文字不逮古人，无忧其不合律也。先辈好谈词律者，何曾有一首好词，且又未必能唱。只将古人失传之律，以文其佶屈聱牙耳。阁下天生豪杰，勿为所愚！其《齐天乐》“人间何世”句慎勿可改！（此信题为《与夏癯禅书》，原载《名山文约》三编卷三。后收入《钱名山研究资料集》，页128。）

现在收入《夏承焘集》中的定稿，仍用“人间何世”。

夏承焘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一日致谢玉岑信中，附有此词最初手稿。初稿与定稿差异甚大，有心者可细品，并体味先生当年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