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全上海　军政全胜

攻取上海市区，如陈毅所说，是一个更艰巨的任务。在部署战役时，陈毅同志就根据我人民解放战争发展的新特点，向我们指出：“打上海，政治重于军事，军事服从政治，必须军政全胜。”根据前委的指示，陈毅又明确地给我们军提出了军政全胜的具体要求：既要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完整解放上海，又要歼灭敌人；既不能用赶鸭子的办法，让敌人毁城跑掉，又要防止敌人久踞上海烧杀掳掠，人民遭殃。因此，大家都把解放市区的战斗，比喻是在玻璃柜子里打老鼠。既要打到老鼠，又不要损坏了玻璃柜子。

陈毅指示我们要很好地领会毛主席关于“于我军于人民有利的，即是可以避免伤亡和破坏”的斗争方式的指示，重视瓦解和分化敌人，力争部分敌人放下武器，夺取军政全胜。

5月23日，在向上海市区发起总攻前，陈老总又亲自给我打来电话说：“聂凤智吗？你们马上就要攻打市区了，一定要军政全胜，一定要把人民的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这是上海啊，晓得吗？毛主席等中央首长看着你们啦！”这熟悉的声音，此刻，更使我感到格外亲切、激动。我报告说，刚才兵团首长也给我们作了详细交代，请转告毛主席放心，请前委首长和陈老总放心！直到向市区总攻开始后，我耳边一直响着陈老总的声音，500万上海人民啊，毛主席，陈老总等首长心里时刻想着你们啊！亲爱的上海人民啊，我们的心跳动在一起啊！这种感情，给我们增添了多么巨大的力量啊！

向市区发起总攻后，24日下午，我们3个师从市区的西、南两面逼近市区边缘。趁着夜幕，各突击分队用“多路快速跃进、勇猛穿插、迂回包围”的战术，直插每条街道，把敌人分割包围于大街小巷，使敌人不能形成有组织的抵抗。我们军在兄弟部队的有力配合下，仅经过4个小时的战斗，就全部解放了苏州河以南的主要市区。但是，到25日早晨，各师都报告说：进攻部队因禁止用炮火和炸药，都被阻于苏州河南岸。敌人凭据北岸的高楼大厦，以居高临下的火力网，严密封锁了河面和南岸的街道、建筑；敌人在北岸每个桥头都筑有碉堡，并有坦克流动巡守。部队多次强攻桥头都受到挫折，特别是在四川路、外滩一带，伤亡很大。

战士们血洒苏州河畔，指战员们被激怒了。在军指挥所里，参谋人员愤慨地说：1946年春，陈老总就卓有远见地提议以中共中央华东局、新四军和山东军区的名义，发出加强城寨堡垒攻坚训练的指示，不管是打昌潍、攻济南，都攻必破，而今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真憋人呀！有一个单位把榴弹炮营拉了上来，瞄准了“百老汇”大厦（今“上海大厦”），要求批准开炮。

对这些复杂情况，我们虽然事先有所预料，但是，战役发展的很多具体情况，必须马上作出抉择，提出新的作战方案。陈老总关于保全上海，军政全胜的指示，总在我耳边回响。我决心亲自到前沿去了解一下情况，以便研究对策。我们到煤气公司附近，进行抵近观察，看来，不用炮火，要夺下桥头，的确是很困难的。在回指挥所的路上，我们考虑了一个较大的迂回结合夜暗渡河的方案。接着在临时召开的军党委紧急会议上，我引导大家深刻领会陈毅同志关于保全上海、军政全胜的指示，说服那些要求开炮和使用炸药的同志。我按照陈毅的要求，告诉大家：在1月8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和3月5日的七届二中全会上，毛主席提出了我国将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由新民主主义社会转变为社会主义社会这个总任务。陈老总要我们保全上海，就是为了使上海在我国未来的社会主义工业化中发挥作用。我们必须把长远的利益和眼前的利益统一起来。陈毅的远大理想和广阔的胸怀，感染着大家。个别曾经声色俱厉地质问我“是资本家的楼房重要，还是战士的生命重要”的同志，也都从愁容满面的沉思中醒悟过来。

在研究中，我们还按照陈毅要我们多费脑子，多研究敌人内部情况的指示，从汤恩伯登舰逃跑的情况中，看到敌人内部正在发生新的变化。汤恩伯把残部交给敌淞沪警备副司令兼第51军军长刘昌义指挥。而刘昌义并非蒋介石的嫡系。特别是我兄弟部队已经把江湾、吴淞一带之敌像包饺子一样，捏成一团，刘昌义要登舰逃跑也不可能了，完全可以争取他放下武器。于是，我们便通过地下党组织找到刘昌义，刘昌义表示愿意来谈判。

我立即电话报告陈毅和兵团首长。陈老总高兴地说：“你们做的对，但不能麻痹，否则敌人是不肯老实就范的。”并随即交代了原则和注意事项，口述了一道命令。

下午，刘昌义由地下党组织的同志带着来到我们军指挥所谈判。他一听说陈毅有命令，要他放下武器，又惊又喜。我向他宣读了陈毅司令员的命令，并向他规定了具体要求。

陈毅和我军的声威，迫使刘昌义同意放下武器。26日晨，我军两个师的前卫部队进入了苏州河以北的市区，并按原订计划，继续向北挺进，以歼灭不听刘昌义指挥的敌青年军等残敌。

在挺进中，新情况又出现在我们面前：市区除东北角的杨树浦地区外，都解放了，到处一片欢腾。可是，在作战室的地图跟前，我们却对着作战参谋画红箭头停笔的地方凝思。参谋人员愤慨地说：“这可恶的敌青年军第230师，非扫了你不成！”我告诉他们：眼前是怎么个扫法的问题，是怎样保护水厂、电厂的问题。敌青年军第230师人虽不多，却能够威胁电厂、水厂。如果电厂、水厂遭敌人破坏，将给全市造成极大的困难。为此，我们立即紧张地研究准备通过各种途径，用政治攻势解决战斗。陈毅当面听了我们的简要汇报，寻思片刻后说：“若是敌第230师的副师长许照在指挥的话，你们可找蒋子英的下落，他一直住在上海，过去曾在国民党陆军大学担任过教授，许照是他很要好的学生，要他立一功。”陈毅深邃、沉着的眼色，和他爽朗的声音，顿时给大家带来了喜悦。我们立即查出蒋子英的电话号码，要他劝说许照赶快放下武器，戴罪立功。27日傍晚，残敌为大势所迫，终于放下武器投诚。电厂、水厂都完好地控制在工人的手中，上海市宣告全部解放！

后来，我们才知道，为了完整地解放上海，陈毅从战役准备开始，为了摸清和掌握上海的各种情况，指挥战斗，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对地下党组织和各部队提供的情况，熟背如流；对各种情况的处理，成竹在胸，指挥若定。难怪我们每次向他请示，他都不是讲空话，而是分析阐述明确清晰，决心果断，口述成章。他的远见卓识，给我们以力量和智慧。我们深深感到：陈老总的渊博知识和指挥艺术，来自他对党对人民的一片丹心，是我们学习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