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活着

三年后,西山关

君辰岚独自坐在西山酒楼二楼的雅座内,自斟自饮着,神情复杂的盯着禁闭的房门,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眼前浮现的是多年前的情景,在这个雅间内,他与八弟同自己的六嫂坦诚布公的告知了兄弟三人的过往,也是在这里,在那个善良女孩的鼓励下他才有勇气去追逐自己的爱情,虽然最后的结果未能如他心意,但是终究还是在这里留下了他此生最为温暖、惬意甚至是幸福的时光

毕竟,那时候他的六哥还只是他的六哥,他的六嫂也只是他的六嫂,如果知道离开西山关会发生这么多变故,那么当日他们还会不会那么洒脱的离开?

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而如今却不得不感叹一声物是人非事事休

想到这里,君辰岚猛地灌了一口酒,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他眼中的期待渐渐被不安取代,忍不住低声喃语道:“这次难道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在此时,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一袭月牙色白色长衫、带着面纱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也不看君辰岚径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身后,白芷默默的关上了房门

君辰岚眼中的满是喜悦,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惊喜的看着女子傻笑了起来

“许久不见,七王爷,别来无恙”

女子一边开口说道,一边随手摘下了面纱,露出了那张比空谷幽兰还要美颜、高贵的容颜

一声“七王爷”称呼的客气而又疏离,然而却丝毫没有影响君辰岚的喜悦之情

七尺男儿早已经在看清来人容颜的那一刻红了眼眶,他急切的说道:“我就知道还能再见到你,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的,三个月前我收到密报说有人在西山关见到了白芷,我就猜到你一定也在,嫂……不不不,洛姑娘,能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天知道他听闻洛千歌坠崖后有多恨自己,若他没有跟丢了她,大皇兄又怎么可能有机会伤害到她,这些年他一直沉寂在自责和愧疚之中

三年了,虽然这三年他们所有人都抱着侥幸心理期待着洛千歌还活着,但是期待是一回事,真实看到却是另一回事,真真实实看到她的此刻,君辰岚终于放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

他对面,洛千歌淡淡的笑着,轻声道:“是啊,还能再见,真好”

“这三年你都去了?是一直都在这里?”

无数次战场厮杀,君辰岚以为自己早已经看淡了生死,却在此刻又红了眼眶,声音竟然也有些哽咽了

洛千歌还是淡淡的笑着,语气中的疏离却少了很多,颇有些自嘲的说道:是啊,一直都在这里”

“你……”

君辰岚想问她如何逃生的,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洛千歌见他一脸踌躇,笑道:“京郊风寒,万丈悬崖,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想那悬崖下是一汪深泉,纵身跃下也不过是染了风寒而已”

洛千歌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只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日纵身一跃时她是抱着怎样赴死的心情,遍体鳞伤的她又是如何艰难的爬出那冰冷刺骨的寒潭

君辰岚剑眉紧蹙,诧异的说道:“崖底有泉?我们下去无数次,怎么就没有看到?”

洛千歌静静的望向他,君辰岚口中的我们,他不说,她也知道是谁,那日她纵身而跃的那一刻,已经看到了那个人,那个她不惜用生命相博也不愿意成为他的软肋的君辰逸;即便只是一瞬间,即便隔着几丈的距离,洛千歌还是清楚的从他眼中看到了懊悔和痛苦

可是他在痛苦、懊恼什么呢?

留在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放弃她,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吗?

君辰岚见她沉默不语,继续说道:“这三年,我们一直都在找你,京郊悬崖……”

“七王爷,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洛千歌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

君辰岚一愣,不得不得正视洛千歌的冷漠,苦笑道:“即便不愿意再唤我七弟,也不必如此生疏,叫我名字,可好?”

洛千歌并没有拒绝,说道:好”

君辰岚大喜,笑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包括以后的任何时间,但凡你所求,我、我们必然都会全力以赴帮你达成”

洛千歌感受的到他语气里的真诚,却不想表露太多,毕竟他们都已经回不到过去

她淡淡的说道:“我想上东林山”

君辰岚一怔,脱口而出问道:“什么?”

洛千歌也不看他,重复道:“我想上东林山”

君辰岚那双酷似君辰逸的剑眉微微蹙起,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不得不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女子

东林山三年前就已经是明启的国土,若说明启以外的人想要进入必然难,可是她是洛千歌呀,别说东林山,就是明启皇城,她想去,那也不过是路程的问题,可是她却这么郑重的通知他自己要上东林山

他不认为可以隐去踪迹三年之久的洛千歌没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东林山,此刻却不惜暴露行踪必然不会只是想去东林山看风景吧

想开口询问她比去东林山的目的,可想到六哥的命令,却生生将心中的疑问咽下

沉默片刻,君辰岚才开口说道:“普天之下,只要你想,便必然可以达成”

洛千歌隐于衣袖中的手下紧了紧,问道:“不问我去做什么?”

君辰岚摇了摇头,说道:“东林山已非往日萧条荒山,洛姑娘旧地重游必然会眼前一亮的”

洛千歌脸上并未有太多变化,淡笑道:“我上山只为萱竺草”

君辰岚轻轻点头,答应着:“好”

洛千歌见他并不追问,也不多做解释,缓缓起身,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嫂嫂”,君辰岚情急之下开口唤道

洛千歌一怔,平静的脸上苦楚一瞬即逝,刚想开口纠正

君辰岚好像是怕洛千歌会拂袖而去一般急切的开了口,“嫂嫂所想无论是什么,岚必然倾尽所有帮你达成,只想求嫂嫂一件事”

洛千歌疑惑的看着他,问:“何事”

君辰岚踌躇着片刻,眼中是化不开的愁绪,“去京都看看,可好”

洛千歌心头一痛,开口就要拒绝:“我……”

君辰岚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再次急急的说道:“嫂嫂莫急着拒绝,等你去过东林山再决定可好?”

洛千歌柳眉蹙起,狐疑的望向君辰岚,却在他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起伏

洛千歌微微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缓缓戴上面纱,起身离开

君辰岚没有挽留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洛千歌消失于楼梯转角处

许久,他悠然道:“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