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要杀谁?
- 复山河从穿越弘光帝开始
- 燕雨禾
- 4379字
- 2025-04-04 22:17:30
酒过三巡,许定国按耐不住,率先开口道:
“高都督如今坐拥徐州,兵多将广,又西进归德,苏北豫东连成一体,颇有光复大明之象!
“在下斗胆,想借一县之地,以安军马,好为都督效力。”
许定国实在没心情称呼原本跟自己同级的高杰为“高大都督”,随口略去了其中“大”字。
高杰自从被郭虎提醒刘泽清和许定国二人之事以后,便对许定国颇为忌惮。
此刻见他给自己讨要土地,便猛然看向了桑开第,指了指他:
“我倒是也想为许总兵解燃眉之急,只是此地为归德,是桑知府的地盘。
“划一县之地可不是小事,需问桑知府。”
桑开第倒是大方,抚须悠悠道:
“归德逋复,各地都疲敝残破。
“只有睢州之地南北通衢,不如许总兵就暂驻睢州如何?”
许定国急切问道:
“那,粮饷方面呢?”
桑开第眉头禁皱,口中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吐出一句话:
“我尚欠着自己麾下兵卒近千两饷银......这许总兵,这,不知,嘶,高大都督?”
许定国瘪了瘪嘴,又抬眼看向了高杰。
高杰脸黑成了一块儿烧炭,冲着郭虎问道:
“咱们的粮饷如何呐?
“能不能给许总兵划出千八百的?
“你说实话,莫要扣扣嗖嗖,都是朝廷军队。”
郭虎声音悲凉:
“咱们妇孺老幼甚多。
“自从渡河以来,缺衣少食。
“要是没有路大人的救济,恐怕早已死伤无数。
“可如今已是四月初,路大人的淮安粮饷尚未运至,如今青黄不接......这可如何是好?”
许定国看这二人在这里故作姿态,气得浑身直发抖。
老子本来就占据睢州县,要是朝廷按时发放粮饷,我吃饱了撑的出去劫掠穷的叮当响的农户。
现在可倒好,桑开第这厮将我自己的地盘封给我。
高杰这个混蛋更不是个东西。
你有本事自封大都督,却连百余人的粮饷都舍不得发,真是岂有此理。
许定国当场就想抡起腰刀暴走。
庄子固到底是个忠厚人,他起身言道:
“桑知府、高大都督。
“许兄不过百余人,粮饷要不了多少。
“况且驻军睢州,也可为归德臂翼。”
高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你也知道他只有一百来人,老子缺他这点人来屏蔽?
桑开第也默然不语,许定国是出了名的桀骜奸诈,心狠手辣。
归德有高杰镇在头上已经够麻烦了。
若是再让许定国驻扎在归德腹地,那自己岂不是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了。
郭虎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哎呀!依我看,许总兵您不如跟我们回徐州!
“到时候奏请路大人,给总兵在淮安找一个驻地安营扎寨,如此多好!”
屋内众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了郭虎。
甚至是沉闷不堪的刘泽清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徐淮之间的狠人,除了淮扬巡抚路振飞,还有一位淮扬巡按王燮。
两人一个管城,一个管河。
崇祯十五年,王燮曾总督河北诸军在黄河附近剿匪,当时刘泽清便是他麾下将领,深知此獠的厉害,与路振飞不相上下。
就是高杰、刘泽清这种兵多将广的将领遇见路、王二人都讨不到半分便宜。
许定国领着一百来号人去跟他俩要地盘,跟自取其辱有什么区别。
加上路振飞对许定国这种四处劫掠、不尊法度的将领大抵是深恶痛绝。
若是许定国真敢带着人进淮安,这百余人归了路振飞是一定的。
许定国八成是被驱逐出城......
“这......”
都他妈是混蛋!
许定国想杀人了,不管屋内是谁,只要是个人他都想杀。
他握住刀柄的右手微微颤抖,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看向郭虎。
郭虎别过了头,不与他对视。
许定国无奈,转头看向了朱由崧:
“殿下,殿下您说句公道话吧。”
朱由崧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道:
“许总兵,孤有心援助,却无力回天。
“我朝素有制度,藩王不得干政。”
许定国闻言一噎。
你他妈一个王爷跟着高杰跑到河南,还说什么不得干政,说瞎话也不脸红。
“老子忍你们一手,以后别犯在老子手里!”
许定国又羞又恼,强忍着肚中的怒火,起身道:“殿下,末将不胜酒力,先下去歇着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手一伸请他自便。
庄子固心中不忍,刚准备起身送他,却被刘泽清抢先一步:
“许总兵,我送送你。”
许定国没有言语,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堂。
金声桓本来在跟郭虎交谈,见状止说他要如厕,离席走了出去。
被许定国这么一闹,在场众人便也没心情继续开怀畅饮了,正准备借故离席。
“啊!你!”
许定国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忽然从屋外传来。
紧接着便是刘泽清惊恐的吼叫声:
“啊!许总兵!
“你是谁?站住!
“快来人啊!”
众人闻声连忙朝着屋外奔去。
只见刘泽清的一身素衣上沾满了血,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郭虎赶忙问道:
“刘总兵,发生什么事了?
“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伤在了哪里?”
刘泽清心神不宁,喘着气,声音颤抖道:
“我没事,我没事。
“是许总兵,许总兵遇刺了。”
刘泽清引着朱由崧、高杰一行人赶了几步,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许定国。
高杰赶忙呼叫院中军士赶来,二三十只火把便聚拢在许定国身边。
他仰面躺着,左胸前插着一把匕首,胸腔中的血飞溅出四五尺,现在还在汩汩涌出。
看着这种出血量,显然是匕首正中心脏,人已经没救了。
高杰眼睛瞪得像个牛蛋,厉声问道:
“怎么回事?许总兵怎的如此便没了?”
刘泽清尚未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捂着胸膛,喘了几口大气,这才结巴着说道:
“我.....我跟许总兵出的门来,走到此处。
“院中漆黑非常,许总兵在我身侧行走,我正跟他说这话。
“但是斜刺里杀出一个黑影,迎着许总兵冲来。
“我听见许总兵一声惨叫,赶忙去扶,可是扶他不起。
“慌乱之中一摸,胸膛上插着这柄匕首,血染了我一身。”
就在刘泽清絮絮叨叨讲适才发生之事时,金声桓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高叫道:
“我已经呼人将府衙围了起来,歹人跑不掉的。”
高杰神色狐疑,看向了金声桓:
“金总兵刚才下去干什么去了?”
金声桓听高杰发问,脸一沉:
“莫非高总兵是在怀疑末将不成?
“他是管你和桑知府要地盘,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杀他作甚。
“尿泡尿还要给高大都督禀告么?”
高杰听他语气不忿,冷笑一声,昂着脑袋悠悠道:
“我只是随口问金总兵一句,你这般疾言厉色做什么?
“莫不是心里装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金声桓一张黑脸憋得通红:
“我...!”
桑开第站出来劝解道:
“诸位莫自乱阵脚,仔细查一查,我想真相会水落石出的。”
朱由崧就站在高杰旁边看着眼前几个人的对答,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发问。
高杰仔细看了看眼前的金声桓,发现他的甲胄上没有一丝血迹,便不再言语,而是低下头仔细瞧着许定国的尸身。
许定国面色惨白,双眼圆睁,两只手呈爪状伸出,可怖之极。
高杰朝地上吐了口痰:
“可惜了,好歹还是朝廷命官,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了此处。”
庄子固在后哀嚎道:
“虽然许定国不是什么好人,但毕竟是我将他领到归德的。
“如今这样死在此处,这算什么个说法啊?”
朱由崧低下头瞥了一下地上被血浸染的许定国,微微侧过了身,朝着庄子固说道:
“庄将军接管了他的部众吧。
“你领着他的部众一道,去淮安找路大人讨要一地驻扎,不必守在河南了。”
宅心仁厚的庄子固神情悲凉,站在一旁不住地摇头:
“唉,臣多谢殿下大恩。”
高杰站起身看着身边犹自喘气的刘泽清,皱眉道:
“刘总兵,你可看到是什么人冲来?”
刘泽清惊魂未定,耷拉着脑袋幽幽道:
“那黑影个子不高,动作奇快,敏捷至极,像个石塔一般,左眼好像有一道疤。
“我与许总兵走到此处,那人不知是伏在此地,还是从墙外跃来,总之看不清他冲来的动作。
“接着许总兵便惊叫一声,我忙着扶许总兵,顾不得去抓人......”
高杰皱眉沉思,觉得刘泽清描述的人好生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郭虎在高杰耳边低语道:
“大都督,怎么感觉刘总兵像是在说您呢?”
高杰狠狠地瞪了郭虎一眼:
“蠢材!”
朱由崧感慨道:
“许总兵在睢州、宁陵多烧杀劫掠,河南之民怨恨尤甚,仇家甚多。
“孤猜测是他的仇家雇了杀手将其刺杀。
“桑大人,将他妥善安葬了吧。
“刘总兵,你跟金将军下去换身衣服,压压惊。”
“多谢殿下。”刘泽清做个了揖便跟着金声桓朝着衙外走去。
待两人远离了众人,金声桓才悠悠叹了口气:
“今夜要是不死一个总兵,就要死两个总兵了。
“多谢刘总兵,成全了金某。
“不然擅杀朝廷勋臣,金某可吃罪不起。”
刘泽清透了透衣袖,冷哼一声,摇了摇头。
昨夜朱由崧吩咐金声桓将刘泽清放出来,并交给他一柄锋利的匕首。
金声桓犹豫再三,还是照做了。
刘泽清拿到匕首后也是不明所以,连问了几遍金声桓要他用匕首做什么。
金声桓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并非他故作高深,实则是朱由崧也没有告诉他。
直到今天宴席,刘泽清才明白自己的任务。
福王或者是路振飞想借自己的手杀一个人。
刘泽清自进了衙门便好一番猜测,要我杀谁呢?
高杰?
似乎不对,高杰最近可是福王跟路振飞的红人。
何况要是自己杀了高杰,估计当场就会被他的手下剁成肉泥......
在营地苟活,总比这样强。
桑开第和丁启光以及他们的手下?
也不对。
他们跟福王爷、路振飞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更何况他们也都是小角色,福王和路振飞动动指头,给高杰递个话,他们就化为乌有了。
那还能是谁呢?
总不能是福王爷命金声桓将匕首交给我,让我杀掉金声桓吧。
难道是金声桓知道了太多福王和路振飞的丑事,这二人想借助我的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直到许定国进了府门之后。
刘泽清才想起,许定国跟自已一样,也是个该死的主。
他暗自瞄了几眼朱由崧,今日福王爷的眼神似乎与往常不同,从没离开过许定国身上。
刘泽清在骆马湖的船上见识过朱由崧的心机和手段。
今番看见朱由崧神态有异,不由得将这半个月来心中生锈的算盘又打了起来。
刘泽清一边自斟自饮,一边顺着朱由崧飘忽的眼神望去,果然看见许定国的手从未离开刀柄。
这世间芸芸众生的脸色,有的面如平湖,有的凶神恶煞。
可偏偏许定国的脸色如同泥沼,又如同泥沙,令人望之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满座文臣武将今日欢庆归德光复,本应其乐融融,但是许定国在期间似乎格格不入......
当然,将许定国定为刺杀目标的刘总兵怎么都看他不顺眼。
但是刘泽清忘了,闷闷不乐的自己也与这庆功宴格格不入。
一个是劫掠乡民、杀良冒功的许总兵;
一个是抗旨南下、威逼藩王的刘总兵......
刘泽清狞笑着点了点头,许定国!
许定国一定就是福王眼中的鱼肉。
刘泽清也是轻狡诡诈之人,当然,是在骆马湖被擒住之前。
心机深沉这一方面,他自认为也不弱于高、许之流。
今日仅仅看见朱由崧眼神不同寻常,便从中分析出了些许脉络。
在席中各色人等眼花耳热、推杯换盏之际,刘泽清直勾勾望向朱由崧。
他自信只要朱由崧也望着自己,二人不需对话,便心意连通。
刘泽清等待许久,可是朱由崧就是不往自己的方向投来眼神。
他心急如焚,这兴许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个获得自由的机会。
啊不,是最后一个凭借自己能力获得自由的机会。
他生怕宴席就这么结束,自己又将被押送回金声桓冰冷的营地之中。
如果那样,今后不管是崇祯爷回到南方重登九五,还是眼前的福王爷在应天践祚登基,都与自己再无相干。
心中交战了一刻钟。
刘总兵终于下了狠心!
他妈的,无非就是一死,老子现在这样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我不得不搏,不是翻身就是身死,就在今日了!
刘泽清主意敲定,这才有了之前起座向许定国敬酒之举。
不出刘泽清所料,朱由崧虽然一直没有望向他。
但是他只一起身,朱由崧的眼神立时便投射过来,尽管只有一瞬间。
刘泽清敬完酒回到自己的坐席之上,心中反复回味朱由崧投来的眼神。
“对,他就是这个意思!
“我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