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鱼世纪

  • 天日传说
  • 灭黯
  • 10555字
  • 2025-02-17 23:53:08

在那里,名为泰坦,其真名为“檀”的冰霜巨人等候多时。

位面之间强敌环伺,三只动物通过泰拉给种子施加的巨人法术,回到第六位面的天柱。它的魔法很是精微,龙鸟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龙鸟感觉自己好渺小,帮不上这两位分别在实战与理论上的首席学者。

它露出不解的神情,它们发现了什么?

龙鸟不确定是否为自己的错觉,它叼着歪斜的荧光灯,凝视绿狼和蝴蝶出现在主城门口的环状阶梯,觉得它们交换眼神时,表情显得相当不自然。

它的目光扫过小动物们排成队制作材料,包括蜡烛,布料和蓝油。它跟着学者做了一个畸形灯壳,利用自身的光能将其点亮。

龙鸟的长尾被幽灵猫头鹰啄了一口,它总是容易扫到众多学者,只好蜷缩身躯。

嘀嘀咕咕的学者:收起你的尾巴,蓝蜥蜴!

绿狼:稀有的词。还有一个字,那是什么呢,怎么如此模糊……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狗:龙?

绿狼:多尔衮。

绿狼:你在做什么?啊,这是动物古语……

蝴蝶:古船的内部废墟,很久没动物来过。咱尝试把这些环形图样描了一遍,走向,有点熟悉。

绿狼:你们两个,这是在哪?

明亮的火焰附魔褪去,绿狼的怒意不再显现。它呆望着蝴蝶翅膀上的恐龙乐园愣了神。

狗:当然准时,我可是早就亲身经历过。这算是为数不多永存的记忆。

蝴蝶:神鹰啊,它真的来了。太准时了。

狗:波波檀木的种子!……不是灭绝了吗?

叼着透镜的绿狼从墙面浮现,它携带的众多结绳里头多了一颗沉重的化石,如同浆液凝固而成。

蝴蝶:这要等到那头满脑子理论的家伙来破译了。

狗:那些祖先...祖灵,突然发了疯地刻下这些环,不知有何深意。

剩余的通道依旧漆黑,但蝴蝶自身足以照明。它们站在一个窄小的盆形上,几束顽固攀依在墙壁表面上的晶蔓脱落,露出褪了色的表面,可以看见各种难以辨识的环状刻痕。

蝴蝶:只有冰霜造物和虫群才会量产。

狗:无数的动物说我与众不同,那它们都是量产的吗?

蝴蝶:你很不一样。

狗:这是鹰花呀,它在破土之后会逐渐长出羽翼,同时也带来了移动速度的提升效果……

蝴蝶:这个卷尺形状的种子是什么?

狗:是的。船上的动物曾经用这种仪器储存种子,我称那个世纪为回归纪,感觉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我期盼它能回归。

蝴蝶:你说这个舱室曾是祭祀场所?

它对这个位面存在的真实性产生怀疑,此时它的灵魂蝶翼早已被恐龙的图样填满。

蝴蝶则是对着一块巨大冰棺反复打量,多余的节肢抓着古旧的设计图。它和怪狼深入主城,穿梭在各个被蓝花占领的遗迹之间。

城主迷迷糊糊地咕哝什么,它的身体如同灰烬和尘土粘成,锈色皮毛上满是深灰花斑。龙鸟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它不知道的是,城主突然消失了,陷入一个纵向的井底秘境。

一只苍灰的魂灵从它跟前跳过,跳了几下钻进花丛里看不到了。

而在第八位面,龙鸟趴在城主大厅的隧道狭道边缘,望着外头众多学者来来去去,其中不少都是首席学者,它诧异于老师的数量竟然远多于学生。

巨人:世界之心,第一位面“太初裂隙”的哀歌。

绿狼活动了一下嘴角的关节,瞪视着啜泣的种子,这就是精神核心,秘境所孕育的……

爬满软苔的巨型石像发出颤动,不受控制地剧烈喘息,一颗凝固的种子从摊开的手掌破裂钻出,类似某种被施加了石化法术的草籽。

巨人:我早已无法离去。树的化身啊,带上这个。若你遇到高耸的檀木…交给它。

绿狼:时空并没有限制,而是首尾相连,第六世纪的尽头就是第一世纪。

绿狼:我知道了。最小的轮回是鸟的盘旋,而十三位面……就是一个更大的轮回。

绿狼:......

倒着?

你需要倒着思考。巨人说。

巨人:不愧是世界之树的学说。你有想过为何冬至既是创世,也是终结?

狼的身上亮起绿色火焰,体型增大了一圈。它的目光在瞬间锐利,怒视眼前的巨魂灵。

绿狼:你想让十三世界永远停留在创世的冬至日这一天,让那些怪异的狰,反常的火撕裂文明?

巨人:……正向的神灵本该消亡。是我唤醒了反向位面,让正与反的力量对抗,时间与空间永恒终结。

一股莫名的伤感使得巨人顿时哽咽,它短促地吸了口气。树色的狼一惊,这是受到秘境内精神核心的影响,越是靠近减益越强,这也就是永恒牢哀伤的根源。

绿狼:“神鹰”...真实存在吗?

绿狼:你究竟做了什么?

烧灼的枯骨滚落到绿狼的脚边,那是极小的鸟喙,缝隙里长出一些嫩芽。

巨人:群鸟的墓地,这片从未见光的幽暗空间...整整六个世纪过去了。不过靠近太初的裂隙,时空在这里毫无意义。

绿狼:泰拉。

绿狼嗅闻若有若无的生息,不断走去,终于来到迷宫的中心。那儿是一片洁白的雪腹,暗蓝色的断裂箭矢充斥四处,顶端的盆子里有火焰,投射巨人的深影。巨人的本体像是天然形成的沉灰巨石,荒废许久,身形的边缘尽是柔软的浅蓝苔藓,湿气沿着不规则的肌理滴落,在两旁的地上淤积成小水坑。

巨人:这些小鸟盆,之后得多种一些。天灾很不喜欢带有远古羽翼形态的动物,因为数次跳脱重启的它们会用记忆抵抗虚无。

又转过几个拐角,巨人在花盆里种上了小鸟,这些鸟儿没有双眼,小巧的彩光在绿狼面前飘忽不定。

巨人:不过才几天时间,这些植物又有一半立即腐朽了,不晓得为什么。

绿狼穿行在黑色灌木的迷宫之中,它第一次遇到巨人,体表正修剪着盆中的脆弱植株,渗出的汁液里头闪着幽幽绿光。它尝试和巨人交互,而庞大的动物却置若罔闻,只是自言自语。

唯一带来的好消息,雨水冲开邻近灌木上的雪霜,令它无意间看见蔓延的道路——而且还不止一条。围绕着池塘修建的灌木,竟然拥有迷宫般交错堆叠的立体结构。

再有理论经验的绿狼也从未想过,灰冥的天空落下如此大量的雨水,仿佛阴寒的世界之底正在哭泣。

雨越下越大,半株的植物被淹没在池塘的水位之下。犹如木质截面的纹理在绿狼的脚爪边奔流,像是一条条切开水流的湿润伤疤。

这些植物只有半截身躯……不知为何。

绿色毛皮的动物的鼻吻凑近一株焦化的枯木,它被晶莹的冰淞包覆。和同族的其余树之狼一样,绿狼并不能完全辨识自己身上的颜色,它只能简单地看见灰白和一些...不同层阶的蓝色。

深黑的雨水冲刷掉皮毛上的积灰,腾上一层朦胧的黑影。它的身体恢复了旧世纪生命的颜色,不再是游光般的灵体。在这个被暗夜啃噬的寒冷世界,它是唯一象征着过往的存在。而众多焦化的灰黑植物,它们的心魂尽失,在动静和永夜之间缓缓沉淀。

绿狼的火附魔尚未退却,它的爪牙震颤,沉闷的恼怒在它的喉头滚动。

终于又回归它独自探寻遗迹的旅程了,不再有那个摆脱集群意识的虫子……还有无知的羽兽。虽说无知,可是长满羽毛的蓝色动物却能毫不知情地说出世纪之前的东西——超过这六个世纪的记载。

零散分布的积雪逐渐融化成溪流,绿狼知道,第六世纪即将走向尾声。

池塘拥有无数潭莲花池的面积,墨汁掩盖绿狼的尾巴尖,体表的毛发浮于水面。这是绿狼曾在意念中反复闪现多次的场景。过往与眼前重叠着,它以为光明早已覆盖整个世界,至今才恍然那只是幻觉。

颠倒的天顶充盈流动的浓墨,它才顿悟到头顶并非天空,脚爪之下的是池塘。这世界之树的根,比十三位面还要低的牢狱,连残存的自然也都倒着生长。

在相反的位面,下降的绿狼如同插上倒转的翼,攀登群鸟所引以为傲的挑战之地。

在没有尽头的高处,被鸟类称作挑战之地的高空,神鹰阿尼玛在盘旋。每天都有一大群鸟追随着明亮身影而飞。

有众不知的奥秘,自然也有众所周知的常理。神鹰,这是一个所有动物都知道的传说,不是巧合,所有动物都知道。每只动物每天都会产生数不清的想法,其中有一些想法是重合的,因此巧合的发生并不是巧合。

通过片面的文献,绿狼一直以为,区域一层又一层,与坎特皆类似,没有动物知道最上边是什么地方。

在第六位面广袤的草原,无数只猫头鹰和它们的倒影在与冰霜造物作战,这是来自联盟的远征队,萤火点亮它们不屈的眼眸。龙鸟感应到了熊族仅存的两位,火舌呈十字形席卷大地。

巨人从绿狼那儿接过精神核心,近乎透明的霜白眼眸眨动,冻结的脸颊被泪痕消融。

巨人:逆行时间吗,哈!这就是相反位面的优势。

哀伤之泪缓缓蚀去巨人反常的冰霜残迹,坚硬的雪块从体表崩裂脱落,坠入下方的战场发出低鸣。如同被深雪覆盖的森林重现,生命的幼苗在巨人身上发芽,在它褐色的表皮之下,一缕香气弥漫出来。

不愧天柱守护兽之名。龙鸟想。

巨人手掌上的罗盘,冷冰的细针不再指向龙鸟,而是化为瀑布流下大地。而在相同的位置,曙光之门显现。

绿狼:你就是那棵檀木。

巨人:我的指引就到这里,更高的位面同样面临黑暗与寒冷的灾难。

龙鸟:我们有神鹰,有火和光明。

它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坚持,不知是不是受到前世记忆的影响。

绿狼:坠落的鸟,你要加快脚步,至少在冬至日的那一天之前。没有动物知道那之后会发生什么。

与天柱同频的化身望向巨人,神情从未如此平和。以守护兽的经历来看,冰霜的造物甚至足以影响法则。

绿狼:你相信神鹰,仍在看着我们吗?

巨人:如果无垠的天空会因为信仰而明亮,我没有理由在它的怀抱里受伤。

龙鸟朝第六位面的出口而去,交谈声在龙鸟面前从未停下,但逐渐远去。

已经没有巨人的国度了,我们的时代要结束了。

这是一个动荡的时代,它上一次见到这种事还是在……

巨人捡起一根灼热的长矛,它与废墟长眠许久。它仔细审视长矛是否有损。当然,施加法术的宝物不会被损坏。

巨人:啊,是在重启之前。

从那时起,就再没发生过……

它定了定神,让长矛飞回倒悬的那个位面,继续守护不再有光明触及的世纪之初。

第五位面,结冻的冰丘被白雪覆盖,夸张地起伏,夹杂着纵深无比的裂谷。怯生的龙鸟刚从曙光门探出来,它就捡到一张透明的星之碎片,上头标记着十三位面的整体。

它刚想转移给蝴蝶鉴定,身旁两座猫头鹰石像让它不敢回头地往前赶。

龙鸟现在丝毫不敢呼吸,空气的温度并非冰冷所能形容。它似乎听闻到冰蔓通过猫头鹰张开的长喙钻进身体。

面前的这片废土没有其他动物生存。根据前世那位星猎手蜥蜴的大量研究,与神鹰相反的存在——厄尔拉尼——是一片巨大的阴影,只能说是“存在”,而非“生命”。阴影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瞭望台的动物认为它是鹰翼的影子。

若一个位面没有生命,不能被称为生命的存在便占据一切。这里曾是极美的神之花园,如今却拥有着极端的黑暗与低温。

龙鸟的羽翼越来越稀薄,末端消失在幽暗中,随时可能溃散。

绿狼:跟上来!

绿狼开启火焰的护盾,三只动物在它们被彻底石化的前一刻逃离,穿过救命稻草般的金色大门。

龙鸟深吸一口气——

这是一个……几乎都是水的天堂。

第四位面,一片巨大而宁静的墨黑水域,液体透出隐隐蓝光,稠密的油脂表面不断浮动,平抑龙鸟上浮的欢悦。

在世界的另一端,居然有数道恢宏的瀑布自冰川之顶坠落,发出雄浑的轰鸣。这是个奇妙的地方,充满了离别、平静的结束,愉悦的消逝,不是吗?

长尾的龙鸟把十三世界的星之碎片衔给蝴蝶。有个点子油然而生,但蝴蝶已经付诸行动,展开翅膀接住瀑布的流向,水流却滑腻地溜向被触须分割开的两边。

蝴蝶:咱描摹过许多由技艺高超的制图工匠制作的详细地图,但那些地图中的大部分内容来源于精细、冗长的测算。

蝴蝶:而这更像是,一段被保存的记忆。

绿狼:这完全不一样。

龙鸟:越是前进,我忆起的就越多……那些也是我。但是非常陌生。

会飞的蜥蜴,战熊,猫头鹰和迷你巨人,这些另一世的幽灵极其真实,它的存在,它的生命在世纪中来来回回,在同一时间瓦解又聚集。蓝色龙鸟的眼眸变得空洞,仿佛思绪没入遥远回忆的深渊。它祈祷那仅是错觉。

每一个起点都是终点,而终点……又是起点?永无止尽的循环。

当发现有动物在跟踪它时,龙鸟正吃力地穿梭一道黑晶瀑布的边缘。它望着对方在幽光下的轮廓,设法辨识对方的身份。

龙鸟捕捉到一团光明污渍粘在水幕上,即使四周寂静无声。它展开飞羽,同时放出六把箭矢。

龙鸟:秘境的闯入者!

水晶狸:你才是闯入者。

污渍跳动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水晶皮毛的长耳小动物。龙鸟收起双翅,对着透彻的黑暗歪了歪头。它探查到了一丁点儿动静,有六条腿在挪动,以及绒毛的沙沙响。

水晶狸:四脚的狼,六脚的飞虫,你们没法再前进了。黑翼统领着最高位面,虚无会吞噬一切!……除了羽兽。

蝴蝶看到一簇闪耀的水晶突然跳出,它的触角来回摆动,有意味地拍打翅膀。

龙鸟:我之前见过它!在一个秘境里头,它通过第四位面的通道在各个区域传送。

绿狼:美丽的生命。没有气味,神秘而孤僻,对于其他位面的动物只是一个很少传闻的传说。

水晶狸:羽兽保留重启之前的记忆,无羽之兽,没有。无法改变。

龙鸟:别这么说,万一……

水晶狸:至少你们现在,做不到。

水晶的小动物,它的长耳遮住半边脸颊,只有突出的鼻吻露出。它曾相信自己的力量,却花了数个世纪为了摆脱黑翼的锁定。不止有罗盘,还有瞭望台能观察到的……

就连神鹰的化身,世界上最大的羽兽都难以抵抗。

一旁的蛇颈龙从梦游中醒来,它吞吐能探到热能变化的感官,嗅闻到龙鸟身上的五个不同成像,疑惑地发出咝咝声响。

它确实感知到什么了。那些是孤魂吗?

蝴蝶:哼。咱的老顾客了,你们两位秘境寻觅使。

绿狼:我在第六位面见过这头蛇颈龙,它随我一同进入过一个满是破损文献的小型秘境。

树心理智的声音在告诉狼,秘境本就是六个世纪之前——重启之前世界的废墟,也是两只告诫动物的巢。

震撼心魄的瀑布落下,龙鸟擦去溅出的油脂,感觉骨髓里一阵刺痛。

水晶狸:寻觅使的任务,找到残存的羽兽,召唤它们。对抗黑翼。

绿狼:那不就是猫头鹰吗?以及它们的倒影,和幽灵。

蛇颈龙六条细长的足在水面来回游动,暗红的绒毛沙沙作响,轻得让龙鸟发毛。我能看见热量的图像……它的念头飘上蓝羽动物头顶,……你是蓝色的羽兽……

没有什么奇怪的。龙鸟咂了咂舌,不论是蜥蜴,怪狼还是瞎眼的熊,唯独能辨别的就是不同层级的蓝阶。

水晶小动物灵活地钻出水面,用爪子梳理尾毛。

蝴蝶:不过说来,我始终藏着一个点子,那就是加入寻觅队伍。

绿狼:看来接下来有四头寻兽了。

水晶狸:我有办法逃过重启,但冬至之战,不可逃离。

通往各个位面的热泉则是与龙鸟同样的蓝色,热量与照量高到一定境界就会如此。两只寻觅使早就在每个泉眼刻下标记,从无危、近危,易危到“极危!”都有。其中第二位面被标上了灭绝般的字样。

……回旋的灵魂,唯独你能通过瞭望台,看到黑翼的印记。它正在快速接近……

……就此前进。

蛇颈龙重复呢喃着梦呓之语,它陷入沉睡。这让龙鸟第一次感受到科幻之物跃于绳面。

龙鸟小心地把脑袋没入液体,很快被油腻包裹,却并未感受到阻力,类似一种游灵。它越游越远,长尾不自然地怪异摆动,居然可以加快自身流动的速度。

短促的轰鸣过后,裹覆蓝羽动物的气泡破裂,而它却并未湿透。羽毛上涂抹的油似乎很好地隔绝了水的沁入。

它先前往无危的第一位面,这片太初的裂隙埋藏在宽大的世界之树的树冠之下,树荫内空无一物——除了一个瞭望台。它极容易观测到那颗狂奔而来的陨火,越来越近。上头附着黑翼的意志。而火环……毫无踪影。

龙鸟迷惑地眨了眨眼。在它对于时间的掌握,能够预知到的有限的未来之中,似乎有一个狭窄得让它不适的区域。

但龙鸟无所畏惧,它再次跳进第二位面,那拥有未燃的火环,灭绝之地的泉眼。

沉浮之间,不再有寒冷的感觉。空气闻起来也有些不同,熟悉的感知全然消失,替换成灵魂深处莫名的沉寂。远处只有一方光亮,那是唯一的出路。它想要向上飞,井底空间狭小,空气流动受限,不利于产生起飞所需的升力。

某处,小小的蜥蜴用钩爪不断锤击红叶的檀木,似乎不会感到疲倦。在它身后,一口沉寂的井内发出蓝光。

狭黑的空间伸出利爪拽紧龙鸟,黑暗那巨大而沉寂的帷幕压在身上,怪异,不详。它沉入时间停滞的密封盒子里,离世界彼端越来越远。它的意识不断下沉,沉入双生之地的古船废墟,龙鸟看到众多前世在封闭的舱室内刻下圆环,有的上面是熊爪印,有的是矮人的指纹,它们最终都指向回归,某些真正的回归。

直到一声咆哮唤醒了龙鸟最本质的精神。

主龙:喂——出来——

因此被听见了诉求。因此被吸引而来。

龙鸟:啊?

主龙:太好了,我就知道有井精灵在!

久违光明破解了龙鸟尘封的记忆——覆盖往事的尘土被无形的利爪揭开。它发现自身弓与箭形态的光能,逐渐比身体还要长的兽尾...动物所能使用的战斗之舞取决于光与热的属性,不论是迅捷,稳固亦或捉摸不透。

气流重新恢复流动。这不是龙鸟的力量,它的眸子反射着上方的浮动光波,身形化作箭矢冲破束缚。很快感知到一个让它无奈的家伙的气息。

此时的诺伊守护兽比龙鸟矮两个头,黑曜的视线死死瞪着蓝羽兽的下颚,充斥着倔强。

主龙:你……

龙鸟没有回应,从井口向外望,它倒吸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它甚至忘却褪了色的世界的模样,自己正被火焰般烽红的落叶林给包裹。靠近龙鸟的树梢染成创世时无尽的橘红,一切都被永恒的烈火燃烧着。无数叶片飘散风中,这样金纹的红色宽叶,蓝羽动物只在火山之眼的法术里见到过。所有法师都能够掌控自然,能让繁茂的植物活动,它们拥有非凡的专注力。

有某些发亮的植物吸引了龙鸟,它大胆地凑近凝视,才发现是一株稀有药草。这种发酵后入药的硕大花朵只有双生之地才能找到。它生长在巨兽留下的爪印之中,类似的印迹随处可见。

这就是未燃的火之环,所在的位面?

主龙:你原来还是井精灵。

龙鸟:我不是。

主龙:看啊,你头上装备了花冠,你是精灵。

蓝羽兽从喉口发出咕噜声响,它注意到了落叶林一些特别的细节,每个树梢都覆盖精致的挂毯,带有一些繁茂森林的象征,其中任何一张叶片的金纹都得到了精细的描绘,上头甚至还有两座未完工的火山。

龙鸟摘下花环,挂在其中一块挂毯上——羽毛和花被交叉挂在那里。像气泡般的灵体在它的身旁盘转,缓缓飘扬。

它听起草药学究讲过精灵的传说,它们是花的原生灵魂,能够在编织的物品上游弋。挂毯类似一种精灵结界,作用是把恶灵挡在门外。不过对于冰霜造物来说...不堪一击。

浮动的气泡尚不明白自己的归属,却莫名凝聚,围绕着蜥蜴黑晶色的双眼,犹如远古星轨在运行。

龙鸟:并不是这样...你又为何在这?

主龙:许愿。看到我背后的翼芽了吗?它们以后会蜕变成真正的翅膀。每当我看到同族挥动双翼,一股灵感就会冒出来,告诉我这对翅膀只会成为灾难。所以我不想要翅膀了。

蜥蜴似乎正在不停思考,神情凝重。一大口烟尘顺着气息喷发而出。

龙鸟:你拥有火焰的能力?

主龙:你才看出来吗,蜥蜴都会喷火。

诺伊的动物...不是光属性吗?它到底是谁?龙鸟又想起火山上倒悬的瞭望台,打消部分疑虑。

蜥蜴的情绪似乎被重新点燃,弯曲的焰勾从它的前爪探出。

主龙:少废话,速来迎战!

龙鸟:等等,我要去找火环......

主龙:闭嘴啦!

蓝色动物甩去意念中盘旋的谜团,在火焰的痕迹爆发之前展翅而飞。蜥蜴捕捉到龙鸟飞翔的姿态,体内升起一种力量,那是比本能更为迅速,能够穿透它的所有直觉,这并非是自由...失去双翼,仿佛能让它生存下去。

龙鸟飞上高处,可见巨兽的全貌——优雅的长颈,棘背,以及一些与身体比例不相称的头颅。这无疑是“恐龙”,它们栖息于此。天际露出某种阴暗的纹理,它们看似破碎,干枯,但放眼望去,像是埋藏在地表的一片巨网,覆盖了整座林峰。

没有任何环形的纹样。龙鸟怀疑这只是个秘境。

或者说......火环被藏起来了?

也没有留下冰痕,反而天幕越发明亮。它错过了冬至日吗?难道一切...都做错了吗...

天顶不断闪烁,出现刺眼的光影。紧接着大地传来一波波激烈的震荡。龙鸟听见巨兽的骚动声,在烽红的落叶林扩散。它看得很清楚,恐龙往同一的方向逃去,像是某种不祥的预警。

它转过脑袋,火焰直冲天际,像是代表终结的旗帜,席卷而来的烟尘完全遮盖了五感。

一阵巨响过后,大地不再拥有其完整的形貌,一部分身躯化为熔体。数道碎石火雨落在远方,残酷地袭击所有生命。为数不多幸存的恐龙依旧逃窜,或许以及意识到它们正在与时间赛跑,即使只是稀薄的炎流,足以让兽群瞬间爆裂为粉尘。

龙鸟感应到蜥蜴的气息,它咬断背脊上的翼芽,跃入井底。造成这一切的物体离龙鸟逐渐靠近,它只觉越发冰冷异常。

这是那颗龙鸟在透镜里观测的陨星,疾驰着追逐它前来,它早已被锁定。龙鸟拉开弓箭,以箭锋对抗庞大的体积。

龙鸟经历过,每一世的幽灵同样面临过这种灾难性的场景。

大灭绝。

老者:不对。

蓝羽的熊从冰棺里苏醒,嗅闻到一丝其他动物的气息。它的热量低沉,却带有莫名的柔和。

大宗师在哪里?熊朝着老者嘶吼。守护圣殿是它的职责。

老者:熊族向来团结而忠贞,是一股沉稳的力量……最好是这样。

一抹箭锋闪回而过,熊迷惑了。这时它才会想起自己原来是猫头鹰,是一头蜥蜴,是群鸟之一。

蓝羽动物所身处的容器底部铺上一层各类草药的石化种子,至少有十来种。借助不断传来的细微的回声,它大致猜测这块区域有低垂的岩顶,宽广的空间。

老者:终于找到你了,重启前的最后一个生灵。

老者:……我是说,六个世纪之前。

重启?龙鸟已经多次听到这个概念了。

龙鸟:你……在说什么?

老者:带有十三位面的世界,受到正向神灵的秩序。

它说的是神鹰?

老者:世界需要不断“重启”——不能多于六个世纪。正向的神灵回收它所赋予的生命力量,用于对抗反向的存在。

老者:以病症“盲心”,以灾难磨灭身躯,直至“灭绝”,汲取最坚韧的灵魂。

老者:哈,这一对就像永恒正午和永夜一样。

这不没区别吗?

龙鸟:我不是已经……

老者:那都是障眼法。“环状火焰藏在秘境之下”,呵呵,传说一如既往。

老者:你在担心陨火吗?时机未到。

蓝羽动物的视野逐渐恢复,灰脉叶片特有的发酵的气息使它清醒,是茶艺。没想到这头行动缓慢的长须动物也是一位草药学究。

它感应到某种与白熊殊途同归的热能,若有所思。

老者从洞口望向外头,把一口陶锅放在地面的干泥块上,吹了口气就点燃了它。

火石噼啪作响,长须动物又变魔术般掏出两个茶杯和茶壶,器皿碰撞时,不知某处传来奇怪的啁啾。

龙鸟:那巨人和冰霜...

老者:你说那反常的火?最冷的那天还未到来——但也不远。囚禁了正向神灵是没错,如果当时与空被彻底冻结,无法动弹,无法思考,既没有开端也没有结尾...或者说,你无法做出选择。

隐秘的茶水在陶器中沸腾,发出三下铃铛声。

老者:啊,好了。

这时草药开始释放出香味。它拨动体表的长须,龙鸟依稀看到有小鸟的翅膀在扇动。

老者:小心,别吓到可怜的鸟儿们。

老者:我的概念是灭绝。没想到吧?呵呵,这也正是我为何会心安理得地出现在第二位面,打理我的小屋。

龙鸟:它们是?

老者:存留于远古的记忆...至少在数个重启之前。在永夜到来之际,我就把它们偷偷藏了起来。

老者:在位面的下方——你要找的“赫炎之环”,它早已笼罩在反向神灵的阴影之下。永远有像你这样的挑战者闯进去,渴望开启新的世纪,它们最终都被虚无的力量消蚀了挑战之心......

长须动物将煮好的药草倒进茶壶,让自己沉浸在仪式之中,龙鸟盯着茶水蓝色油状的表层,神情逐渐改变,它这是哪头的水源,该不会...

它想到了第四位面,刻着“灭绝”字样的泉眼。

老者:你已来到反向神灵最后的阵地,鸟儿能……

话音未落,许多有如猫头鹰的黑羽从陶锅浮出,源源不断地陆续奔入老者的茶室。不计其数的焰芒涌现,直到空间内再也容纳不下。

老者:……帮上你。

老者:哦唷,那两只小动物。

绿狼:是四只!

龙鸟没有捕捉到绿狼的踪影,它被嘀嘀咕咕的黑羽环绕,被迫收紧双翅。

龙鸟似乎听见有通道被打开,它自身,地穴猫头鹰,寻觅使,以及老者收藏的鸟儿从窄小的茶室喷涌而出,在一瞬间四溢开来。

它的四个前世之魂也被挤出来,蓝羽猫头鹰好不容易缓了缓神,只见迷你巨人驾驶着封闭的圆形飞船上升,顶部还有几片快速转动的桨。它也许和恐龙活在一个时代。

蝴蝶:世界之树你这个疯子!咱要给你颁发一个迁徙最远距离的狼的名号。

绿狼:那你是迁徙路线最长的虫子。

在厄尔拉尼,黑翼的领地,光明,火焰,任何手段形同虚设。龙鸟感知不到脖颈上的羽,甚至时间的范围。

它终于理解为何这片挑战之地拥有灭绝级别——它的其中一位前世被黑夜啃蚀了个大洞。这可是灵魂层次的攻击!

龙鸟短暂恢复了片刻,越来越多的鸟从茶屋通道涌出来,这六个世纪的都涌完了,现在都是远古时代的动物,羽毛呈弯曲的环形。无处不在的虚无被平分成无数份,落在蓝羽动物头上的很是稀微。

羽兽,石堆第二层,受到神鹰庇佑的天栖动物,张开翅膀就能扬起火焰或是光辉。

它可不记得老者用花盆装鸟,盆身带有清澈的雨的痕迹,不知是谁出手了。绿狼则是露出莫名的笑容。

此时数不清的羽翼盘旋在高处,拉开弧形轨迹。一段绳索从永夜的束缚中挣脱,宛如巨大的骨质鸟羽联结在一起。龙鸟只是刚打开界面,一首关于神鹰,群鸟与生命的长歌冲击着它的精神。

火环……

龙鸟不断扬开长弓,在阴影尚未靠近绳索时便击杀它们。这些只是黑翼的分身,消散后仍会重新聚集,但它们永不可能夺回火环!

远征队的斗士喷吐烈焰与暗影缠斗,绳索显现了它完整的姿态,一个众多羽翼接连的巨环。龙鸟从中听见了讲述长达上万世纪的故事,包括它自身。黑翼害怕记忆,把它们与能终结自己的利器尘封在一起。

但总有一些故事被神鹰掠走,随着雨降下来,化作传说。传说啊,从雨里来,从风里来,笑着来,走着来。

龙鸟释放出六道箭矢,没有时空的限制,它可以自行决定光线的方向。它将时间之箭嵌入巨环的羽毛之间,同时蝴蝶丢出坚韧的丝线,将火环套住动弹不得。

龙鸟:助我!

它的身体却开始缩得越来越小,几乎和小诺伊守护兽无异。忽然仿佛着了火似的,绽开了金色的翅翼。

龙鸟的后背越来越热,它的四个前世幽灵,迷你巨人,战熊,猫头鹰和蜥蜴,纷纷化作原生的光焰,飞入羽翼之环的怀抱。但它并没有哀悼的时间。施展法术……需要献祭些什么。大法师曾经在编写《草的权利》新版的时候这么说。

它在击碎现有的秩序,打破循环。这需要坚强的意志。

蓝色羽翼展开,龙鸟用前爪和后爪紧紧钩住火环,它的身躯不久也烧了起来,很快它的整个上身就烧成了一堆灰烬。紧随其后的是猫头鹰远征队,老者收藏的鸟儿,花盆里的小鸟……

上万世纪的记忆在此刻迸发开来,无数暗影尖啸着逃向远处。

而火环上的羽翼复活了,它的体积变得比原来更庞大厚实,就连形态也有了改变,每一个羽毛都燃着赫红的烈炎。

燃烧的记忆的集结体上升至太初裂隙的树冠,宣示着亘古的永恒长夜落败,新生的世纪开始。

远方的联盟,在草原与森林的圣殿莲花池,某种动物开始游动,拥有流水的身躯,鳞片,摆动的鳍。大宗师称其为“鱼”——传说之外的生命。

火山之眼的黑夜中,一双宝石眼睛缓缓睁开。它不再重复地瞭望,星轨的相位,群鸟相对的位置……扭转了。

棕熊结束漫长的冬眠,它走出树洞,发现石堆底部又多了一块石子:水栖的动物。熊回到圣殿,不知为何与草原的通道再度开启,这让它回想起自己“连结”的真名。

鱼出现之后,河流不再冰冷。勇敢的鱼苗把脑袋露出水面,它们会看到漫天的涟漪。其中一些带有动物的形状,像是狼,熊,猫头鹰和蜥蜴。它们坚信,自己的灵魂也会化作天上的涟漪。

这就是神鹰座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