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镜海涟漪，命运星轨（二）

咖啡店的包厢被暖黄魂导灯染成琥珀色，王冬推开雕花木门时，光明女神蝶虚影随动作流转，鳞粉在空气中凝成细碎的金蓝色星屑。

璟儿早已端坐窗边，指尖摩挲着白瓷杯沿，将未加蜂蜜的华夫饼推向对面：“你讨厌蜂蜜，却总陪我吃带蜜的桂花糕。”

王冬的指尖在袖口蜷缩了一瞬——那里残留着蝶翼状的魂力波动，如少女发丝般轻柔。

“说吧，”他故作轻松地叉起一块华夫饼，“能让挚友亲自约谈，总不会是讨论甜品配方。”

瓷杯与托盘相撞的轻响中，璟儿从魂导器中抽出一本泛黄的《稀有武魂鉴别》。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像极了柴房中老鼠啃噬谷袋的动静。

“光明女神蝶，雌性武魂，诞生条件苛刻，”她指尖点在一行朱批小字上，“需宿主为昆虫类武魂，武魂变异时为处子之身，且魂力属性至纯至净。”

王冬的茶杯悬在半空，茶水在杯口凝成颤抖的涟漪。

“武魂无法传承，而你说自己出身隐世宗门……”璟儿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银杏叶落地，“除非，你的第二武魂才是家族正统。”

“够了！”王冬猛地起身，蝶翼虚影撞碎窗边的琉璃摆件。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蝶翼虚影不受控地迸发，将桌上的糖罐掀翻在地。细碎的白糖如雪粒般洒落，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她想起十岁那年，大爹二爹将她的长发剪短，粗糙的剪刀贴着头皮划过，碎发混着泪水黏在脖颈上，像无数只冰冷的蜈蚣在爬。

包厢内的魂导钟表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王冬儿垂眸盯着杯中摇晃的茶水，蝶翼虚影在她肩头不安地翕动，抖落的鳞粉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觉醒武魂时，大爹用粗糙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睛，二爹的声音在祠堂回响：“记住，从今往后你只是昊天宗的少宗主，不是王冬儿。”那时她懵懂地点头，发间蓝晶蝶发卡被硬生生换成玄铁冠，压得脖颈生疼。

包厢陷入死寂，唯有魂导钟表的齿轮咬合声滴答作响。

王冬的呼吸逐渐急促，发间蓝晶蝶发卡突然崩裂，璀璨的粉蓝色短发垂落。棱角分明的少年轮廓在魂力波动中融化，露出少女柔和的眉眼。

“你比雨浩聪明多了，”她嗓音沙哑，“那个笨蛋连我掉在浴室的发卡都认不出……”

璟儿的瞳孔微微收缩——褪去伪装的王冬，眉眼竟与霍雨浩储物器中那枚发卡上的蝶纹惊人相似。

“昊天宗，”王冬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暗沉的锤形烙印，“这是我所处的宗门。”

昊天宗，璟儿当然知道。万年前的那位唐门先祖就是来自昊天宗，明明万年前昊天宗战胜了武魂殿，理应出山。可这万年时间里，魂师界对昊天宗的消息可谓是消声觅迹。明明有着如此强大的武魂，为什么不在魂师界大放异彩，璟儿百思不得其间。

璟儿刚刚的一番话和这本《稀有武魂鉴别》都是为了让王冬自己开口的工具。毕竟那段未来的记忆，已经让她知晓了身边众多人的秘密。但她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太明显，这可是她的秘密。

“我的第二武魂。”鎏金光芒自掌心涌出，一柄古朴巨锤虚影轰然砸落，震得茶几上的杯碟齐齐跃起，“想必你阅读过书籍里，有关于它的描述吧。”

璟儿略感惊讶，并非出自这柄昊天锤。而是她没想到王冬居然如此轻易的就向她展示了她的第二武魂。

“你知道用魂力改变骨骼轮廓有多痛吗？”她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锁骨处的锤形烙印。那里曾因强行压缩身形裂开过血口，愈合时像有蚂蚁在啃噬骨髓。“每次下雨，旧伤都会发痒……可大爹说，这是成为强者的代价。”

璟儿的指尖在书页边缘停顿，金纹悄然从袖口蔓延，化作一缕暖流缠绕王冬儿的手腕。听到王冬开口的那几句话，璟儿不禁蹙眉。她记得王冬的刚刚所说的大爹和二爹不应该对她疼爱有加吗？他作为神王唐三的女儿，即便是偷跑下界。作为唐三安排在斗罗大陆的监护人，也不敢做出委屈这位小公主的事情啊。

可听王冬讲述的语气，她的这两位大爹和二爹显然有强迫她的意思。而且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改变容貌的秘法，居然伤害那么大嘛！

“他们剪你头发时，你哭了吗？”璟儿轻声问，目光扫过对方耳后一道浅白的疤痕。

茶杯突然迸出一道裂痕。王冬儿的瞳孔泛起金蓝色光晕，记忆如潮水翻涌——剪刀冰凉的触感贴着后颈游走，碎发混着泪水黏在皮肤上，像蛛网缚住挣扎的蝶。二爹按住她颤抖的肩膀说：“长发太惹眼，你将来要扮男孩子。”她咬破嘴唇咽下呜咽，却在午夜摸到枕下藏着的蓝晶蝶发卡。

“我逃过。”她突然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十岁生辰那夜，她穿着偷藏的月白色襦裙翻出昊天堡，却在山脚被邪魂师的暗哨逼入泥潭。冰雨浸透裙摆，泥浆糊住精致的刺绣，而大爹找到她时只说了一句：“看，这就是你要的自由。”

璟儿将蜂蜜罐推得更远了些。她早注意到王冬儿每次看到甜食都会下意识蜷缩手指——那是身体对痛苦记忆的条件反射。

“你恨他们吗？”

空气骤然凝固。王冬儿发间的蓝晶蝶发卡“咔嚓”裂开一道缝，粉蓝色短发垂落的瞬间，她仿佛又变成蜷缩在祠堂角落的小女孩，一遍遍练习变声。喉结幻术失效时，声带会撕裂般剧痛，而二爹站在阴影里冷笑：“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当昊天宗的刀？”

“我不知道……”

她攥住衣领的手指关节发白，泪珠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迹，“入学那段时间，雨浩总说我脾气差，可他不知道，如果我稍微松懈——”

话音戛然而止。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王冬儿本能地甩出蝶翼鳞粉，金蓝色光刃将窗帘撕成碎片。夜风灌入包厢，吹散她额前碎发。

璟儿起身关紧窗户，储物魂导器亮起微光，一层淡金色结界笼罩包厢。这是仙琳儿送给他魂导隔离护罩，能隔绝封号斗罗级别以下的窥探。

“在我家乡，女孩们会互相梳头。”她解开发绳，任由棕色长发如瀑布倾泻，“要试试吗？”

王冬怔怔地望着递来的木梳，梳齿上还沾着几根发丝。从记事起，她都是独自梳头。刚开始由于梳的不好，被大爹和二爹嘲笑过。

“我……发质很差。”她僵硬地偏过头，后颈那道伤疤在灯光下格外刺眼。曾经有侍女不小心碰到那里，被她失控的魂力震断肋骨。

璟儿已经绕到她身后。梳齿穿透魂力屏障的瞬间，王冬儿浑身剧颤，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少女的指尖缠绕着温和的精神力，如春水化开冰层。梳子轻轻刮过头皮时，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蝴蝶，它们在指尖停留时也是这样又轻又痒。

“你的发质好柔顺，你每天都有认真梳理吧。明明你那么好看，为什么他们要让你女扮男装？”璟儿终于问出这个困恼她许久的问题，她怎么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她总觉得王冬女扮男装靠近霍雨浩的初衷不应该是培养她跟霍雨浩之间的感情。

“他们说我的武魂是诅咒。”王冬盯着琉璃窗上重叠的倒影，镜中少女眉眼柔和，与身后人棕发形成奇妙的和鸣，“但凡见过我真容的人，要么被灭口，要么变成敌人。”

梳子突然停在某处打结的发梢。璟儿的声音混着夜风飘来：“那你现在该杀了我。”

两人在倒影中对视，王冬儿突然笑出声。这个笑容毫无伪装的棱角，眼尾漾起的弧度让她整张脸都明亮起来。

“你比霍雨浩那笨蛋聪明多了。”她弹指点亮魂导灯，暖黄光晕中，少女俩就像血脉相连的姐妹一般。

“大爹和二爹总说我这副皮囊，会招来祸端，就应该永远生活在昊天堡。”

“为什么不像宁天那样，在靠近学院的地方租公寓。这样也方便你日常生活。”

“他们总能找到理由不让我这么做，”王冬摸着一缕璟儿刚梳好的秀发，“大爹二爹总以为处处为我好，可我真正想要的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其实雨浩搬出宿舍那晚，戴华斌的人就扒在窗外……你听过猫爪挠玻璃的声音吗？像钝刀割喉。”

璟儿忽然伸手覆上王冬颤抖的手背。金纹自她腕间流淌，与光明女神蝶的魂力交融成淡金色光茧。

“我们都困在所谓命运的剧本里，”她轻声说，“但至少今晚，你可以做真正的王冬。”

“不要叫我王冬，我全名叫王冬儿……”泪水突然从王冬儿脸颊上流落。

这回他们聊了很多，璟儿就像一个倾听者，认真倾听者王冬儿这些年的苦楚。璟儿没想到和她一样的十二岁的少女，居然藏着如此敏感且细腻的内心。这些是那段记忆中所没有展现出来的。

魂导钟表指向子夜时，王冬儿已经枕在璟儿膝上睡着了。月光透过结界洒在她脸上，褪去伪装的少女蜷缩如婴孩，眼睫还沾着未干的泪珠。璟儿轻轻哼起小时候霍云儿哄他们睡的摇篮曲，看着那些金蓝色魂力自发梢溢出，在空气中织成茧状的屏障——这是光明女神蝶守护重要之人的本能。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王冬儿在熟悉的魂力暴动中惊醒。她慌乱的爬起身子，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梳妆镜。镜前摆着新的蓝晶蝶发卡，旁边是用糖霜写着“冬儿”的华夫饼——没有蜂蜜。

“你醒了，”璟儿手中托着面盆和毛巾，盆中还装有清亮且温暖的温水，“昨晚睡得怎么样，没做噩梦吧。”

王冬儿愣愣的看着她，璟儿却拿起毛巾正要擦拭她昨晚的泪痕的时候，王冬儿不好意思的抢过她手中的毛巾，“我自己来吧。”

在王冬儿简单洗漱和吃了几口华夫饼后，两人就离开了咖啡厅。

晨雾未散，湿漉漉的青石板映着初阳的碎金。昨夜细雨浸润过的银杏叶蜷在街角，叶脉间凝着的水珠随晨风滚落，在璟儿踩过的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涟漪。王冬儿踢开脚边一块石子，看它“咕咚”一声坠入排水渠，惊起几只缩在屋檐下的灰羽雀。

“真安静啊……”她伸手接住飘落的银杏叶，蝶翼虚影在指尖一闪而逝。褪去伪装的少女连嗓音都沾着露水般的清甜，只是尾音还残留着未消的红肿。

璟儿发觉路边的破碎的琉璃——那是昨夜被魂力震碎的窗饰残骸。晨光将水洼照成无数面小镜子，每一片都映着她们交叠的倒影。当她踩碎某块镜面时，王冬儿突然拽住扶手：“等等！”

蓝晶石被她拍进璟儿掌心时，石芯封印的蝶翼魂力骤然舒展，在少女腕间金纹上烙下一枚冰蓝印记。

“昊天堡的结界认这个。”她指尖用力到发白，“若有一天你们走投无路。来昊天宗，我定帮你们摆平。”

璟儿笑着拢住她的手，金纹顺着交握的指尖攀上王冬儿腕骨。两人影子在积水中交融成蝶翼舒展的图腾，直到卖早点的吆喝声从街角传来。

王冬儿触电般抽回手，粉蓝色短发在转身时扬起细碎光尘：“该回宿舍了，霍雨浩那笨蛋肯定又在试验场……”

拐杖叩击青石板的声响渐远，两人往街道的两个方向离开，但那枚蓝晶石在璟儿掌心发起烫来。她低头凝视石芯中振翅的光明女神蝶，忽然转过身子。

昨晚的一叙让璟儿再一次对那段记忆产生了怀疑，虽说那段记忆也会出点小偏差但关键的事件点都回灵验发生。通过昨晚王冬儿的倾诉，璟儿感觉这个王冬儿的经历跟那段记忆中的王冬儿的经历完全不同。难道是自己的出现改变了王冬儿原本的经历？

想到这里，璟儿居然有些惊恐。那么自己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今后周围人的命运会因自己的存在有多大的改变？

想到这里，璟儿因强烈的困意打了一个哈切，昨晚照顾王冬儿导致她一晚没睡。

要不今天向帆羽老师请假？不行不行，跟雨浩哥约定好要一起制作二级魂导器的，还有老师临走前让我整理的图纸……看来上午有的忙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