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下残破的衣襟裹住渗血的右臂，布料触及伤口时腾起青烟。夜空中的紫微星突然暗了一瞬，二十八道流星自西北方疾驰而来，却在即将触及星辉时化作燃烧的箭雨。箭矢拖着幽蓝尾焰，将夜幕撕成碎片。
十二匹青铜战马踏碎虹桥残骸冲入河床，马蹄铁与青砖碰撞出刺目火星。马上骑士戴着鎏金星官面具，面具下流淌的腐液在胸甲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金不焕的天眼通穿透甲胄，看到这些傀儡体内缠绕着星砂凝成的经络，心脏位置嵌着拳头大小的浑天仪碎片。
“坎位三步，离火焚天！“最后方的鎏金辇车上，七岁幼帝的冕旒无风自动。他苍白的手指缠绕着牵机线，金线另一端没入每个骑士后颈的星斑。当指尖轻弹时，十二杆刻满反写梵文的长戟同时刺出，戟刃上的毒蛊纹路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金不焕侧身避开首轮突刺，星砂在脚下凝成滑板。他贴着河床疾驰，所过之处干裂的淤泥翻涌如浪。第二匹战马的铁蹄踏碎滑板时，他借势跃起，指间星砂凝成锁链缠住戟杆。傀儡骑士的臂甲突然炸开，露出内里蠕动的青铜蜈蚣——这些蛊虫竟是用钦天监术士的脊椎炼成！
“星君可知这些宝贝的来历？“幼帝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混响，像是千百人齐声开口。辇车珠帘掀起时，金不焕看到车架上钉着七具星官尸骸，每个人的天灵盖都被改造成浑天仪的窥管。“当年你焚天时炸碎的星砂，正好用来温养这些蛊种......“
话音未落，金不焕的拳头已砸在最近骑士的面具上。青铜碎片划破脸颊的瞬间，他嗅到熟悉的腐臭味——这些甲胄内填塞的，分明是当年太庙地宫失踪的守陵人尸身！断戟横扫腰际时，他借着反震力跃上辇车辕木，沾血的掌心按向幼帝眉心。
冕旒突然炸开，幼帝天灵处钻出条双头蜈蚣。这蛊虫通体晶莹如玉，却生着八百对复眼，每只瞳孔都映着紫微星影。金不焕变掌为爪，指尖星砂凝成冰镊夹住毒虫七寸。蜈蚣在镊间疯狂扭动，喷出的毒液竟腐蚀了星砂，在车辕上蚀出冒着青烟的大洞。
“星君可知这是南诏万蛊窟的阴阳尸蛊？“幼帝的皮囊迅速干瘪，露出内里青铜浇铸的骨架。骨架关节处镶嵌的星砂轴承嗡嗡转动，胸口浑天仪核心的窥管里，赫然封着半枚带血的镇魂钉。“专为吞噬星官魂魄而炼，朕等了整整......“
刀光掠过，蜈蚣断成七截。金不焕扯断幼帝脊背的牵机线，青铜骨架轰然倒塌。失去操控的尸傀骑士在河床上自相残杀，长戟碰撞的火星点燃了毒雾。他跃下辇车时，怀中的红袖草突然发出荧光，叶片指向太庙方向。
五更天的晨钟在火海中显得格外沉闷。金不焕踹开太庙享殿的铜门，门轴断裂声惊起满殿尸蛾。九百九十九盏人鱼烛环绕着浑天仪燃烧，烛台竟是星官头骨所制——天灵盖被削平改造成灯盏，跳动的烛芯分明是仍在抽搐的星官魂魄。
“荧惑守心，紫薇归位。“司礼监大太监的影子投在浑天仪上，真实躯体却藏在二十八宿铜环之后。他手中的拂尘丝由星官发丝编织，每根都缠着张浸血的生辰帖。“金大人当年种下的因，今日该结果了。“
金不焕的拳头砸在铜环上，反震力让臂骨发出脆响。大太监的笑声在殿内回荡，浑天仪突然逆向旋转，中央窥管内的发簪开始迸射血光。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红袖的碧玉簪，此刻簪头的狐妖内丹已布满蛛网裂痕。
“红袖......“金不焕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三百年前的画面涌入脑海：白衣星君将镇魂钉刺入九尾白狐天灵，狐血溅在浑天仪上凝成星砂。此刻那些星砂正在仪器齿轮间流转，每转一圈，簪头的裂痕就加深一分。
星砂从毛孔中渗出，在金不焕右臂凝成完整的斩妖刀。刀刃触及铜环的瞬间，浑天仪突然暴起青光，二十八宿方位射出锁妖链。他旋身劈砍，却发现每斩断一根锁链，簪头的裂痕就蔓延一寸。
“星砂铸就的躯体，滋味如何？“大太监的真身终于显现——他的左半身是森森白骨，右半身却布满星纹，心口处的浑天仪核心正在吞噬红袖的魂魄。“当年你为补天裂，将星砂融入血脉时，可曾想过它们会反噬？“
金不焕的虎口迸裂，星砂混着鲜血滴落。当第七根锁链缠上腰际时，簪头的妖丹突然炸开，红袖的虚影在血光中伸手按上刀背。她的狐尾缠住金不焕的腰，残存的命火顺着星砂脉络注入刀身。
“用我的命火。“红袖的声音轻得像风中的灰烬，“星砂焚尽时，记得看看朝阳......“
刀身燃起冰蓝烈焰，浑天仪的铜环在高温中扭曲融化。大太监的尖叫与晨钟混作一团，金不焕感觉到星砂之躯正在消散，真实的血肉在罡风中重生。当最后一根铜柱倒塌时，他抱着红袖即将消散的虚影撞破琉璃顶。
晨光刺破云层的刹那，太庙地底传来龙吟。金不焕跌落祭坛时，看见干涸的护城河重新涌出清泉，河底星砂随着水流渗入大地。那些被浑天仪吞噬的星官魂魄化作萤火，在废墟间游走，最终没入红袖草的根系。
正午时分，茶摊老板给说书人递上凉茶。“听说了吗？“他指着朱雀大街上嬉闹的孩童，“今早从护城河捞起个昏迷的汉子，后背纹着北斗七星......“
柜台后的乞儿擦碗的手微微一颤。他额间的星砂早已消失，掌心却多出枚花瓣状的疤痕。当阳光斜照进茶棚时，那疤痕泛着淡淡的冰蓝色，像极了某个星辉漫天的夜晚。檐角铜铃轻响，一片带着星纹的柳叶飘落在他脚边，叶脉间隐约流动着狐火的光泽。
仰望星空，天上的北斗已然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