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光芒刺眼,他的住所高大雄伟,矗立在天上。就是那坠落在人间的残躯都会引起血雨腥风,数万年来如此,觊觎神力的人都是野心勃勃的人。它可以让人真正长生不老。四百岁那年在王庭中的昏暗水牢里我亲眼目睹了神骨的威严,那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蔓延在大理石堆砌的古堡的每一寸,我和他签下契约。自那一日起我便为之着迷,值得拥有它,去吧!那可是神的力量啊!去把它给我拿过来吧!
嵌入式耳机里传来苍老的声音,常还眼神空洞的扒在峭壁上,大风像刀子狠狠地划过他的脸庞。
他伸手扒住岩缝双腿腾挪攀上山顶,他仰面躺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远处地日光炫目让人发晕,在这万米高空之上喘气如同夹缝求生。
未做太多停留他便挣扎着站起向前走去,在一片红叶下跪在水前,刚要捧起喝下可看到潭中自己的倒影时却难以继续。
那双空洞灰暗的眼睛有光芒升起,在眼角凝结,泪珠滚落,砸在水面激起阵阵涟漪,波纹里那张扭曲的脸庞看着他,看着他……
此时的六千多公里外的雅典城地底的水牢里,错综复杂的地道犹如一条条巨蛇蜿蜒伸展指向一处沼泽低地。
一个来人身穿西服,拄着拐杖,一双带有银戒的枯手上血管鼓起,缀满褶子的脸上颓态尽显,他步履维艰地跨下石阶,目光所至一根通天青铜柱挺立水中,似一把巨剑静候主人的到来。
青铜柱上一张怪脸浇筑于中央,长牙巨嘴,目似铜铃。
老人跨下最后一节石阶,脚落下的一瞬,石龛里的烛火哗一下燃起。
“你来了”
沉郁的声音自头顶的青铜柱传来,高远而幽暗的上空,蝙蝠飞过来飞过去。透过雾气,老人隐约看到怪脸的獠牙巨嘴。
“来了。”
他放下拐杖,张开双臂像是欢迎一位久违的老朋友。
“一千多年了吧?你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个黄毛小儿呢。”
“哈哈哈,是啊……一千多年……我俩一千多年没见了。”
老人有些哽咽,那双浑浊的眼眸氤氲在水雾中。
“拿到了?”
“拿到了!”
“值得吗?”
“值得!!”
老人看向怪脸,坚定不移。
“塔古·雷赫,我敬你是条汉子,如果真的猎神成功,清算时我会给你留全尸的。”
“大话放到之后再说吧,源水已经被找到了,我也将不死不灭万古燃灯!!”
“你真以为得了源力可以杀神吗?”
“最起码,可以不用像曾经那样屈辱,懦弱!”
一段尘封的往事被扒开,彼时的塔古还是一个孩子,奔跑在辽阔的加不勒斯平原,与清风和花香作伴,鸟儿在斯哥迪特琴声中直插云霄,太阳慷慨地温暖着每一寸红土地。
塔古是部落王的第四个儿子,再往下是两个妹妹,作为雷赫家族最小的儿子,他拥有加不勒斯小孩中最快乐的童年,在巨猿的肩膀上他俯视每一个胆敢挑战他的人。
加不勒斯的小孩在满七周岁时,父母都会带他们去部落囚宫中挑选一只古兽作为自己的身兽,他们在接下来的生命中会和这些古兽共处数十年之久,他们会追随他征战四方,开疆拓土,为部落的壮大鞠躬尽瘁。
塔古的身兽,是来自那不勒斯黑渊的古猿。站立时足足4米之高,塔古从小与它关系融洽,二者熔接后的威力可以轻易拳杀高达二十多米的古象,当塔古扛着十几米长的象牙出现在部落男女老少面前时,人们就知道雷赫家族后继有人了。
高大魁梧的塞克·雷赫端坐在剑齿虎皮装饰的王座上,女仆端来美酒,台阶下的众人推杯换盏,两个力士在大殿中央角斗。一派乘兴作乐的景象,可唯独高坐在王座上的塞克眉头紧锁,好酒好肉吊不起一点胃口,他的心里一件大事正在筹划之中。
加不勒斯平原上众多部落沿加不斯河而居,塞克的祖先托尔是给毗邻部落王族——霍茨一族放羊的,在一次放牧中羊群被狼群围攻,死伤惨重。
在托尔的不懈努力下成功从狼口中抢回一寸羊皮。
看着这满地疮痍,托尔清楚地知道尸横遍野的羊群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于是在风雪交加的寒冬,他孤身一人走向加不勒斯平原的边陲——尼亚德加黑森林,人们传言他在森林女巫的帮助下,学会了御兽之术。于是当他带着一群巨鹿从森林中浩浩荡荡的向平原奔袭而来时,霍茨王知道自己必须交出大屠杀后残留的雷赫家族族人。
风吹得熊皮袍鼓成一个帆,帆之下的托尔骑着鹿王,巨大的鹿角向两株参天巨树,托儿坐在鹿角中央,宛若降临世间的神灵。
鹿群跃跃欲试,喷涌着鼻息,肥硕的鹿蹄想要踏平一切。
霍茨王垂死挣扎,鹿群撕碎了他的防线,鹿角将他的胸膛贯穿,他的族人燃起了神的信号——加不勒斯之火。
加不勒斯之火会启示神明人间有乱,需要他们下界重建秩序。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神乘坐巨蛇拖拉的车辇从天空降临。
神的威压让托尔不得不放弃屠灭整个霍茨家族,二者在神的见证下达成了契约。一部分人跟随托尔建立新的部落,两个部落毗邻而居,双方相安无事过了400多年。
但血海深仇没有消失。
雷赫家族的每一任王都渴望灭掉霍茨家族,成为加不勒斯平原上最强的部落。
塞克将这一想法发扬至顶峰,他已经吃掉霍茨家族在加不勒斯河沿岸诸多据点,缴获了大量的铁器和弓箭。
他决定违背神明定下的契约,在宴会以后发动对霍茨家族的全面战争。
大战一触即发,雷赫家族凭借御兽之术拿下了霍茨家族。
就在塞克用骨刀割开霍茨家族最后一个人的喉咙时,神罚降临世间。
雷赫家族领导的部落除部分拥有身兽的强者以外,其余无一例外全被天雷劈死。
当塞克回到弥漫着尸味和大火燃烧的烟尘味的居所时,一个神祗双手抱于胸前,扇动巨大的神羽,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这群人类。
那双红瞳中充满了对卑贱生灵的鄙夷和嫌弃,只轻轻一勾手指,一行人齐齐跪下。
年少的塔古目睹父亲的头颅被神用手扯下,哭哑的嗓子里泛起血腥味,他的世界就此崩塌。母亲被脱去衣裳,像一只青蛙一样摆在众人面前,被神一根一根的挑断经脉。
解决完夫妻二人后,神丢下冷冰冰的一句。
“这就是违抗神契的下场,虫子们,不要试图挑战我们的威严。这,就是下场!哈哈哈哈……”
巨大的神羽扇动,托着神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塔古双眸空洞,万念俱焚。
他没有召集到部下,因为他们全都被天雷劈死了。部落幸存下来的人用了七天七夜才把所有尸首全部安葬完毕。
部落里的长者说,海的另外一边,在古老的大陆教皇那儿,或许可以找到杀掉神的办法。
塔古遣散剩下的追随者,只身一人前往海对面的欧亚大陆。
至此,塔古·雷赫的回忆结束。
青铜柱上的怪脸沉默良久,开口说道。
“这是我第二次听你说你的故事,好久了啊,我都快忘了……”
“可我是不会忘的!”
“想猎神的人,我见多了。能走到这一步的,你,塔古·雷赫,是第一个。”
二者沉默,水牢中再次陷入寂静。
与此同时,浮岛之上,常还眼涵泪水。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他仿佛看到了那场雨,那场在他生命中连绵十三年的夏雨……
彼时乌云笼罩在滇城上空,像是上苍降下的神罚,人们躲在自己制造的外壳下,逃避着雨滴的洗礼。
大雨下个不停,街上的车驶过带起阵阵水花,男人走到面馆门口举了雨伞跺了跺脚。
“这鬼天气!”男人骂了声。
吱呀~
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
“老刘啊?快进来坐,外面凉。”
二人说笑着进了屋。
屋内黄色的灯照的身上暖暖的,砂锅里的鸡汤煮的冒泡,在一阵水汽中老板下了一把面。
有三三两两客人坐着,墙上挂着的电视正播着一部家庭生活剧。老刘坐在靠近柜台边的独座上,那是高个男女儿写字用的。
“这雨呀!越下越大,打我记事以来还是头一回呢!”高个男感慨道。
“是啊,都三天了,这样下下去迟早得淹着庄稼,到时候那些农民可咋办啊?”
男人拿起桌上的粉色小象转笔刀抽拉把玩。
“嗐,你是吃公家饭的,还担心起庄稼汉来了。”
“啥玩意啊?就是有编制那也不能忘了本呐。当初要不是我家老头那几亩地,我还上不了警校呢!现在得了轻巧食吃心里可不敢忘啊。”
“哎呦~那是那是,要不你们叫人民警察呢。人民警察为人民嘛!这庄稼的事儿也就是人民的事儿。”
“你个老李!”男人笑着指了指高个男。
“喏,面好了。照旧没给你放香菜啊。”
老刘拿双筷子在桌上戳起,笑嘻嘻地接过面。
闲下来的老李坐到了柜台,他给老刘发了根烟然后就要点上。
“不急,吃完抽,你先吧。”
老李笑着摇了摇头点燃叼着的烟兀自看着电视。
屋外的雨打在铁皮屋檐上叮当响,来吃面的人都是忙了一天才下班,他们已是疲惫不堪眼睛都放在电视上。吸溜面条米线的声音在店里此起彼伏。
电视剧播完进来两个老外,高鼻大眼的,其中一个留了一脸的胡子,蓝色的眼睛溜溜地转,一看就是不简单的家伙。一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背着个电脑包,畏手畏脚的不似前者趾高气扬。
滇城有好多老外来旅游,人们见到也没啥奇怪的。
老李迎了上去问要吃些什么,老外们在墙上的面类指了指。
“牛肉面吗?”
“是的,是的。不要想蔡~”老外点头应道。
“好的,那啥?欧!sit dowm!”老李挤了句蹩脚英语出来,惹得老刘哈哈大笑。
“泥嚎~请问一下这里哪里有宣岩卖?”小眼镜逮到一进门就见到的老刘问道。
“你说的是香烟吧?”
老刘说太快老外没有听懂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就是——smokeing。”
“oh!yes,you got it.!”
“这个点便利店应该还开着,但是外面雨太大了,你们出去买要被雨打到的。抽我的吧。”说着老刘从兜里掏出一包玉溪散给老外。
“谢谢~你!”
“不谢不谢,哈哈哈!”
“老李!整一支。”老刘发了一根给老李。
老外们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坐下,蓝眼睛小心翼翼地拉开背包拉链瞄了眼东西看到没丢,他松了口气。
“John你不是会中文吗?怎么刚才不搭话?”二人用外语交流了起来,蓝眼睛的人叫John。
“刚才那个人是个警察,咱们初来乍到,得留个心眼,装作啥也不知道,是来旅游的。”
“哦,还是你有讲究。我说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这次高层安排的任务很重要,而且涉及到可能引起当地政府注意的行动。我们俩一定要小心行事。”
“一定!”
“面来了,吃面吧!”二人拿起筷子。
这时电视被人调台,跳到新闻频道,是滇城晚闻。
“下面插播一条消息,今天下午四时十五分,滇城乌蒙区鹰嘴岩村因强降雨发生山体滑坡。我市政府已派出人员处置,因所处地段为荒山,远离村民居住区,人流量少。目前仅有两人轻微受伤,搜寻工作正在有序进行。下面我们把镜头给到现场记者。”
“这里是乌蒙区鹰嘴岩村的老庙山,我所处位置呢就在滑坡山体北侧的张家村社群服务中心,目前搜救队除发现两名上山捡菌的父女轻微受伤外没有其他人员遇险情况,公安部门正在对周围村庄以及滑坡当天上山的人员进行排查。救援物资以及各类生活保障物资均已送达,此刻在我身后的篮球场救援人员正在搭建帐篷。”接着记者开始采访一些群众。
众人都注视着画面资料一时间面馆安静下来,只有那两个老外嗦面的声音,一个阿姨撇了眼这俩人一脸讨厌。
老刘和老李打了一声招呼就要走。
“唉!把烟拿上啊!”
老刘折回夹起桌上的烟别在耳后出了门。
“嗐,这家伙。”老李嘟囔一句。
两个老外要了两瓶大理V8。他们撬开瓶盖猛灌一口,放下瓶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
旁边的人看稀奇一样瞥了眼他们。
在一番交谈后,其中一个拍了拍一个客人肩闻道:“泥嚎~轻吻这个地方在哪里?”
客人一看他指的,是灾区影像,说道:“这是个郊区,那里发生了山体滑坡。危险!不要去。”
老外见他没说在哪以为是不想说,就掏出几张红钞说道:“只要你能糕酥我这在哪里~这些money你的了。”
客人笑了笑摆了摆手,随即拿起手机打了一串字翻译成英文递到老外面前。
滇城乌蒙区鹰嘴岩村。
老外看后把钞票往客人面前送,客人推开笑了声说了句:“No,know?”
老外笑了笑对老板说道:“他的钱,我给!”
“看来,Lunaire那边已经得手,山体应该已经打开了,我们吃完再去一趟吧。”小眼镜对埋头苦吃的说道,后者点了点头。
“嗯,把烟给我。”小眼睛把烟递给了John,给他点燃。
……
街上,老刘点燃那根烟一手插兜一手撑伞边走边抽,远远的火星一明一灭。
哐,门被老刘打开,他甩完雨伞进屋。一个妇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是老刘的发妻孙宁宁。
“回来了。淋坏了吧?”说着女人递了块毛巾给老刘。
“嗯。”擦擦衣服老刘就走去一个卧室,推开门,墙上密密麻麻地贴满动漫海报,一个男生坐在电脑前,见到到男人进来赶忙关了。
“还不睡!明早又要我给你班主任打电话说堵车吗?”男人很是恼火。
“舅舅!别生气,我这就睡。”男生爬上床盖上被子。
“不像话。等我周末休息了给你上上教育!”老刘走开去了另一个房间,那是他女儿的卧室。
推开门,女孩安安静静地写着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老刘进来。那屋内的墙上贴满了奖状,一片橙黄。
“姑娘,早点睡了,别熬坏身子。”老刘声音不由得温柔。他很是疼爱这两个孩子虽然外甥有些贪玩。
“知道了,快了。”
老刘笑着摇了摇头关上房门走了过来。
“明天可能有事回不来了,你带着孩子们吃吧,可得看着那臭小子把作业做了。别回头老师又叫我去领人。”
“知道了~快洗澡去吧!”女人一脸幸福道。
老刘进浴室后,女人走进男孩的卧室。
“别装了,起来吧!”
男孩眯开眼瞟了下门口,确认舅舅没跟来才坐起来。
“嗨嗨,舅妈。你咋都不报信的?”男孩挠了挠头。
“报信?我还看电视入迷了呢。你也是的,不都和你说了打到十一点半就睡了吗?你看看这都快要一点了,看你小子明天课上咋办?要是被班主任逮了睡觉,我告诉你这次我可就不保你了。到时候你舅舅又像上次一样拿着晾衣杆追着你满小区跑。”
“哎呦~知道啦!早点睡吧,我的好舅妈~”
“就你小子爱耍混,快睡了。”说着女人关了门。
不知过了多久,老刘带着疲惫的身躯躺倒在大床上。
“哎呦,盖被子!”女人操心地拉过男人。
“哎……这事麻烦呐~明天估计要去龙门一趟。”
“是因为山体滑坡那事吗?”
“嗯。”
“那……回来吗?”
“看情况吧?估计回来的晚,你带好孩子们。”
“那好,到时候你自己注意安全啊!”
“嗯。”
……
男人忽然想起啥来,补了一句,“带他俩出去转转,外头吃去。别让常还那臭小子放学回来就待在家里打游戏,还有,姑娘也要多出去走走,别学坏脑袋了。”
“知道了~你不生他气啦?”
“哎,这小子。”
“我看啊,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睡了,别说话。”
孙宁宁背过身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