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义点了点头,眼神逐渐淸朗,再无初见时的浑浊。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能切实感受到峰回路转的希望。
洛昇平接着道:
“逃出大阵时,记得瞅准位置,离陆沉东更近一些,引其攻来。左道友,你便趁这个机会杀出大阵,争取重创陆沉东,再逃回阵中。”
这样一来,魏家的两位炼气修士,一重伤,一被引走,都不在魏无涯身边。
而魏无涯这个秘密,又如何肯让外人知道?
旧伤复发,捱不过了,即使没人护卫,也只能自行前往医馆。
洛昇平道:
“朱家主,你说你可拖延两日?”
朱元义道:
“正是,两日,拼死或可做到……”
洛昇平却道:
“只两日还不够,定要让这追击时日之长,出乎魏无涯意料才行。魏无涯表面粗犷,心思细腻。临近疗伤之日,他有任你逃出生天可能,未必会派出炼气追兵。”
“那该如何是好?”
洛昇平轻轻一笑,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玉筒,说道:
“我有一道秘法,名为焚道书。催动它燃烧本源,你用它,应当能再拖延三天时间。”
洛青阳看了洛昇平一眼。
这秘法,定是刘家的无疑。
刘奉行当时逃遁而出,正是用一道秘法,伤了本源。
只是不知,洛昇平何时取来的?应当准备许久了吧?
朱元义接过之后,道了个“好”字。
明明是十死无生的任务,可他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兴奋溢于言表。
唯有朱启贤,眼中含泪,脸色哀伤。
可他父亲本就愿为家族付出一切,见他如此,他又怎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洛昇平道:
“朱家主,你二人便在我洛府客舍休息一阵。眼下距离十六还有一段时日,大家便各自筹备吧。这可是绝命一击,不容有失。”
朱元义轻轻点头,魂不守舍地起身,往洛府客舍走去。
他越细想这个谋划,便越是心惊。
这布局看似简单,却堪称浑然天成。
如果左金相冒然出击,只为重创陆沉东,不仅惹人生疑,且极难得手。
而这个谋划巧妙了遮掩了这层本来目的,一石二鸟。
魏家定然以为左金相重伤陆沉东,只为助朱元义逃出生天,魏无涯会愈发担忧朱元义此次出逃的目的,更加不会放任其逃离。
而且两位炼气修士夹攻下,朱家少了他这个顶梁柱,可支撑不了多长时日。
而一旦魏家的炼气修士追出,朱家阵前只剩一位炼气修士,那朱家也能大喘口气。
真是高明。
精妙。
这谋划真是一瞬间能想出的吗?
这人……
朱元义手心蹭出细汗,他走出不远,回头望向洛昇平,就见洛昇平只是淡淡微笑着,衣袂飘飘,像是无事发生。
朱元义忽然想起一事,问道:
“洛家主,十六日那天,击杀魏无涯可说是重中之重,成败在此一举。”
“即便没有炼气修士相伴,但魏无涯也是胎息巅峰修士,身上定然有许多保命之物。杀他也没有那么简单。洛家主可有几分把握?”
朱元义本以为洛昇平会说五成、或者至多六成,结果洛昇平轻轻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
“只要魏无涯一人出现,即是必死无疑。”
朱元义一惊,问道:
“洛家主何来如此把握?”
洛昇平想起了三年前的夜晚,那个淌下血泪的阴暗眸子,轻声说道:
“因为他为了杀人,已准备了太多年,太多年。”
待明婉将他们带走,洛青阳开口问道:
“这都是你提前谋划好的?”
洛青阳手握一块灵石,此时状况无忧。
原因是这两位炼气只为消耗洛家,迫其疲惫,攻势并不猛烈。
但洛青阳也得紧守大阵,修炼却是如何都做不到了。
洛昇平盘坐于地,说道:
“当然。不然如此,魏无涯身边若有炼气修士追随,奉行他得手将变得极难。”
洛青阳道:
“在当月出手,你可通过传讯符知会了奉行?”
洛昇平笑道:
“要催动传讯符,需将一抹神识附在传讯阵上。可为了谨慎,他从未来过我洛府,如何能用得传讯符?”
洛青阳问道:
“那你如何告知他?”
洛府这边十面埋伏,自然甭想。
这内城也有火云门之人亦步亦趋,紧紧相随,哪怕左金相出了洛府,也有人盯着。
洛昇平该如何将这消息传出去,又不被魏家知晓?
洛昇平笑道:
“二哥不用担心,我已做了安排,明日便把消息传给奉行。”
接着,他叫来了洛叶,如此一说,在洛叶点头表示清楚后,洛昇平说道:
“一切安排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接下来这段时日,可以不需要我了。我就地突破胎息第三境,待得突破之日,魏家想必已然退走,其府内必有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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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放大亮,魏凌风脸色阴沉,狠狠一脚踹在赤狱堂的木柱上。
这根红色的雕花木柱应声折断,屋顶倾下一角,破出一洞来,砖瓦坠落大片,落地有声。
这时,屋外有人来报:
“凌风少爷,名册上之人没有找到。这赤狱堂像提前得了消息,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赤狱堂有牵扯之人共逮到三个,问不出任何消息,看样子确实是不知情,您看如何处置?”
这些人藏进镡城各家各户,小街小巷里,清缴出来也不是不能做到,但是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出手也得谨慎,得不偿失。
魏凌风心中窝火,冷声说道:
“都杀了,跟我撤走。”
说完他走出了赤狱堂正厅,天罡臂鞲悄无声息地缚于右手。
他看也不看身后,简单一挥,地面陷落,木柱折断,整座赤狱堂轰然倒塌,隔去数年后,再次化作一堆废墟。
魏凌风在朱家旁的一处屋舍内,找到了他父亲魏无涯,如此一说,魏无涯道:
“罢了,算是意料之中。此番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近期内让他们失了耳目。”
这时屋外忽然有人来报:
“家主,洛家洛叶自子时起,便传送来了内城,一直坐地修炼,不知有何意图。家主,我们要不要扰乱,或是驱赶他?”
“洛叶……”
魏无涯沉吟了一会,道:
“怕不是虚张声势。驱赶了他,少不得要动手脚,说不定他就是想以此引得煊元门注意。”
他接着命令道:
“盯紧了他。若他与外城人有任何联系,或杀掉或尾随,不要让他们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