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捕头。”
丘贵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叫着林醉,脑子如一团浆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新上任的捕头。
“起来吧,跪着也不好说话。”
林醉也没工夫追究丘贵玩忽懈怠的责任,直接发问:“我听说梅花码头这半年之内连发五桩剖心命案,为何不向县衙上报?”
眼见丘贵愣在原地,林醉又摇头,算了吧,就当他们都当成了神鬼作祟处理。
“那你和我讲一讲,前四桩剖心命案的死者都是什么身份,做什么营生。”
丘贵依旧脸上茫然。
林醉用着最后的耐心发问:“那死者的卷宗档案你总是有的吧,朝廷可是有编户齐民制度,有百姓出生或死亡都需要在册登记,上报县衙。”
沉默,长久的沉默。
“一问三不知,你平日里都是做些什么?呵呵呵。”
林醉说罢,自己都气得笑了起来,丘贵做了什么,他刚刚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脚踹翻丘贵,转身对江平说道:“我一直没有升你做捕快,是觉得你能力的经验还有所欠缺。但此时正该当仁不让,你就暂代丘贵,做这里新的捕头吧!”
“是!”江平声音高昂地答应,难掩脸上的喜色。
“我写封信,你回一趟县衙交给县令大人,请县丞曾大人把梅花码头的户籍名册抄一份过来。
本捕头要彻查剖心案,不止是这半年的五桩,之前的也要查!
做好在这里住上几夜的准备,快去快回,天黑之前,本捕头要见到你。”
林醉看了看偏西的日头,从一家商铺中借来了纸笔。
信中,他言辞恳切地陈述虬龙帮在码头的所作所为,表明如果插手其中,那张贤将有许多油水可捞。
只要说到钱,无论是什么事情,县令大人都会爽快答应。
将信递给江平,林醉便带着吴哲和章奚前往了三尾巷的龙王祠。
他毫不理会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的丘贵,或者说,林醉也需要丘贵去报信。
……
“吴捕头大驾光临,我这里可是蓬荜生辉呀!”
龙王祠门口,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人握住吴哲的手,大概是虬龙会的执事,十分热情的和他打招呼,说是过年时拜会过。
吴哲瞪大了眼睛,依旧想不起来,只好问道:“你到我家中,可送过什么礼物吗?”
“我送的是前朝苏学士亲自编撰的《沧浪词》,上面还有他的批注,那可是孤本!”
吴哲摇了摇头:“送的是书啊,那我不记得了!”
难怪主簿大人已经放弃了培养自家亲儿子,连自家手底下有哪些亲信可以用,能信任都记不清,真是饭桶白痴,中年执事腹诽。
林醉轻咳一声:“闲话少说,张松的尸体可还停在这龙王祠中?”
中年执事通过吴哲对眼前年轻人的态度,判断出此人身份绝非等闲之辈,于是拱手道。
“这位官爷,还是不要看为好,只怕冲撞了神灵。”
“难道真是山鬼显灵?”林醉显然是不信的。
“那还能有假?”
那名执事将林醉身后的章奚拉到了身边,几个巴掌印在脸上,“该死的东西,这种小事,怎么还敢劳烦县里的官爷。”
几个巴掌拍醒章奚,他瞥见一旁的龙王祠,便惊呼起来。
“是是是!山鬼大人,我这就去报官,这就去报官!”
章奚一扭脑门,忽然撞在了门墙上,晕了过去。
“去请大夫,他很可能是目击者,只是被吓得得了癔症,蒙蔽了灵智。”
林醉又转过头,以绝对强硬的姿态说道:“要是本捕头就要看张松的尸体呢?”
“您请,您请!”
中年执事表情堆笑且抽搐,把林醉迎进了门中,带到了祠堂后院的一间旧屋子里。
林醉先是观察了后院,发现此地已经有打扫清理的痕迹,依稀可以见到墙砖缝隙中的血迹。
随后到了屋内,掀开了白布,见到了张松的尸体。
吴哲只看了一眼,便倒头跑了出去,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林醉也皱起了眉头。
只见张松的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骤缩的眼球像是在死前见过极大的恐怖一般,整张脸扭曲地几乎不成人样。
最恐怖的还是他的心口,像是塌陷的地坑,已经模糊地只能看到无数骨肉残余,像是一朵以心口为中心,绽放又枯萎的花朵。
林醉伸出了手,抚摸着伤口的痕迹,做出了判断。
“凶手是个不会武功之人。”
“哦。”中年执事脸上适时露出惊讶之色,“您是说,凶手不是鬼,而是人。可您是怎么看出凶手不会武功?”
林醉说道:“按照死者的伤口估计,凶手是以匕首或是菜刀为作案工具,起码挥刀数十下,才将心脏凿碎。用武功在身,这么费的。”
以林醉现在的气力,完全可以徒手将人的心脏挖出来。
“这张松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林醉又问。
“没有吧,我也是刚刚来接任他,很不清楚。”
嘴上这么说,中年执事心里却是清楚的,张松这些年,已经把鱼市里能得罪的,都得罪光了,是个人都和他有过节。
“丘副帮主到了!”
两人交谈间,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吆喝,林醉向门外看去,见到了丘贵趾高气扬地带着一个高大的中年人踏入后院。
“你就是虬龙会的副帮主,叫做丘如海的?”
林醉打量着进来的中年男人,从此人的步伐来看,武功实在称不上高明,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既然来到了梅花码头,除了命案之外,自然是想把主线任务中整顿虬龙会的剧情也顺便做完,最好能把整个虬龙会一锅端了。
然而丘如海的态度却出乎了林醉的意料,他回头一巴掌就扇在了丘贵的脸上,随后抱拳大笑。
“我这个不孝子给衙门丢脸了,该罢免就罢免。倒是林捕头和吴捕头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今夜我虬龙会正要为两位接风洗尘。”
伸手不打笑脸人,丘如海的态度还真让林醉一时间抓不到把柄发作。
“头,我回来了!”
另一边,江平也带着曾文光抄录的名册和张贤的书信赶了回来。
林醉打开书信一看,顿觉不妙。
只要说到钱,无论是什么事情,县令大人都会爽快答应——话虽如此,但吴三省开的价格更高。
还是那句话,你能用钱让一个人忠诚,那别人就能用更多的钱让这个人叛变。
吴三省已经认清了局势。
张贤在信中说,吴三省对他做出了巨大让步,答应和他平分码头的利益,让林醉不要再为难虬龙会,查完这桩剖心案之后,便不要再捕风捉影。
他又看向正在和吴哲热情攀谈的丘如海。
难怪要让吴哲跟着自己出来,只要他在这里,顾忌到吴三省的颜面,今天虬龙会就绝不会有人和自己发生冲突,这样林醉也就没有办法借题发挥。
林醉一时间颇感头大,自己的武功又不是练到天下无敌,要是违背张贤的意愿,失去了这个靠山,就连准备推行的官府贷款也会终止或扭曲。
但张贤毕竟没有阻止自己查案,或许这个剖心案件会是一个突破口。
林醉思索间,忽然又跑进来一名小厮,着急忙乎的喊着。
“不好了!山鬼大人又显灵了,又有人的心被山鬼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