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整,布西密某处公寓。
空气中悬浮着无数灰尘,一线阳光,透过绒帘的缝隙照进昏暗的房间。
被绑在椅子上的大女孩,缓慢抬头,吐出一口腥黑的脓血。
布满棘刺的青铜镣铐贯穿了她的四肢,鲜血顺着那些细小尖锐的金属滴落,晕开在廉价的羊毛地毯。
“下午好,阿波尼小姐,你比我预想中醒来的时间快上了一个多小时。”
沙发上,淡蓝色的荧光照亮了一张美艳的脸,那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女,下颌清晰,鼻梁高挺,棕红色的长发像是深秋的栎叶,系上了一枚满月与天秤的发饰。
此刻,她正在用老式游戏机玩着俄罗斯方块,声音平静,吐字清晰。
“咒术女子高校的....婊子!”
阿波尼用尽最后的力气嘲讽,连牙缝之间都渗出骇人的黑血,可下一秒她就被身后的女孩攥着头发,重重地扇上一个耳光。
“如果没记错的话,阿波尼在印第安语系里,代表着蝴蝶与转变。”
自始至终,阿蕾克西娅的视线都没有从游戏机上移开,只是挥挥手,示意自己的同伴不要那么粗鲁。
“我很喜欢蝴蝶,但那种向死而生的希望,从来只是说起来很容易而已。”
“你们....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我....绝不会背叛教团!”
浑身赤裸的阿波尼能感觉到青铜的力量正在逐步摧毁自己的回路,从昨晚持续至今的酷刑几乎剥夺了她作为人类应有的自尊。
“你们这些冈卡拉后裔还真是嘴硬,明明只要接受我的条件,就可以体面的回到故乡。”阿蕾克西娅摇摇头,“难道你就不想生活在阿尔特利亚的阳光下么?”
“回到故乡?”阿波尼吃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阿蕾克西娅从女子高校带来的鹰犬,“你是指拴上链子像条狗一样对纯血家族的大人物们摇尾乞怜么?”
身后的女孩像是被戳到痛处般,又是重重一记耳光。
“塔莉——我们还是学生,行为准则应该符合身份。”阿蕾克西娅轻声叹气,“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好么?”
“瞧瞧,这就是被拴上链子的下场....你在她们眼里和一枚用过的避孕套没有任何区别。”
阿波尼阴测测的笑了起来,被鲜血浸湿而虬结的黑发后,仅剩一颗完好眼球。
“阿波尼小姐,让我们跳过虚张声势这个环节好么?
事实上,我们早就锁定了你,也清楚你一直在布西密替教团寻找萨米尔集会余孽的后裔,你引以为傲的忠诚其实一文不值。”
阿蕾克西娅平静地说:“‘胎之母的次子’终归不可能是一位神祇,若祂真能成为你们复仇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当年的至高女巫伊狄亚也就不会败于伟大者乌玛之手。”
阿波尼听后脸色为之剧变。
“你不过是区区第二阶位,凭你的咒力操纵技巧,远不可能形成坚固的记忆封闭。坚持到现在,无非是希望我失去耐心,尝试提取你的记忆,触发你预先植入的诅咒罢了,幼稚的技巧。”
阿蕾克西娅单手操纵着楔形的方块,打了个响指:“艾斯特,给她看看我准备的小礼物。”
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孩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制于四十八小时前的视频。
视频中,是一名被囚禁在地牢的女孩,骨瘦如柴,神情恍惚,枯萎的长发像是腐烂的稻草。
她瑟缩在阴暗的角落,面对拍摄者的接近,癫狂嘶叫,失声痛哭,可被整齐拔掉的牙齿和割下的舌头彻底断绝了她说话的可能,就仿佛待宰的畜生,勉强苟活。
“卡特琳....卡特琳!”
隐约认出对方模样的阿波尼怔住了,旋即对着这个卑鄙的婊子厉声吼叫起来:“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感人的反应,看来你还记得童年时期的朋友。”
打通第十七关的阿蕾克西娅露出愉悦的微笑:“十年前那场猎巫行动的幸存者,远比你想象的更多,为了让她活着....这么多年来我浪费了不少时间。”
“你到底想干什么!既然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为什么不杀了我!你这个婊子!杀了我!”
阿波尼流下一行血泪,已经开始腐烂的右眼甚至渗出了脓液:“就算你用卡特琳威胁我,我也不会说出任何你想要的情报!”
“这样么....还真是绝情呐。”
阿蕾克西娅笑笑,完全没有丝毫挫败感,反而像是老友般和她闲聊起来:“我个人一直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因为仇恨?还是....那可笑的勇气?臣服于咒术法庭不好么?我们制定的秩序至少给予了多数人跻身最高咒术学府的希望。”
“希望?”阿波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朝着她吐出一口血痰,“你这个婊子也配和我谈这些?”
“洗耳恭听。”
外放的咒力带起微微地烈风,这一刻,阿蕾克西娅终于抬起头,冷冷地看了眼抬手的塔莉。
“你们的辉煌建立在谎言与欺骗上,我知道你们这群伪君子最肮脏的丑事!我们都知道!所以你们才想要将冈卡拉赶尽杀绝!”阿波尼嘶哑着嘲讽,“你们垄断了最古老的典籍,以出身判断巫师的高贵,将纯血视为尊贵,将卑微出身者视为垃圾,这难道就是你们口中的希望?”
“弱者的借口。”阿蕾克西娅淡淡地说,“最具天赋的巫师们,依然会接受最好的培养和尊敬,这无关血统。”
“那卡特琳呢?告诉我!那卡特琳呢!”
阿波尼咆哮,被棘刺锁死的肌肉与骨骼在挣扎中涌出腐坏的血。
“她是我们这群孩子中最具天赋的那一个,可她有机会和你坐在同一张椅子上么!她没有!她被你们像只老鼠一样囚禁在最深的地牢,就因为她是冈卡拉的后裔!你们不会允许任何叛逆的种子诞生,因为你们只是懦夫!”
“阿蕾克西娅?”
塔莉看不清游戏机后那张脸,试探着说。
房间内只剩下阿波尼的咒骂,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活路,只想在这一刻尽情倾泻自己所有的仇恨:“早晚有一天,我们燃起的火焰,会烧死纯血者,将你们这些虫豸埋葬在最灼热的深渊!”
“哎呀....差点输了,第十八关可真难。”良久,阿蕾克西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好了,闲聊结束。”
“你可以继续折磨我,但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粘稠的鲜血顺着那张干裂的嘴流出,阿波尼低声笑了起来,整张脸像是被鞭笞过的脊背一样狰狞。
“不不不,你误会我了,阿波尼小姐....我知道你们都是硬骨头。”阿蕾克西娅急忙否认,“所以,我准备了最后一份惊喜给你....现在,所有人离开房间。”
“可是阿隆尼校长说过——”艾斯特迟疑着,和塔莉面面相觑。
“亲爱的艾斯特·比利金森小姐,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上,还是不要露出这种犹豫的表情比较好。”
阿蕾克西娅放下游戏机,轻盈起身,棕红色的长发混着苦艾草与玫瑰油的清香。
“我们就在外面。”
俩人不再多言,连忙关上门,随后房间就被一层咒力包裹,但呈几何倍数增长的负面情绪就像是决堤的洪水,沿着门缝溢出。
塔莉和艾斯特听不见任何声音,也不知道阿蕾克西娅究竟是如何审问这个下贱的冈卡拉后裔。
不过很明显,她们不太想知道细节。
半个小时后,满脸鲜血的阿蕾克西娅拉开那扇红色的门,笑意盈盈,手里提着一卷完整剥下的头皮:“进来吧,我可爱的女孩们....可别让邻居们瞧见了。”
“请别告诉我她被你玩坏了....阿蕾克西娅。”
作为本次调查小组的记录员,艾斯特无奈叹气:“她是教团唯一流窜在外的成员。”
“罗莉安她们什么时候回来?话说我也很想去Charcoal Spring吃烤鹿肉来着。”
阿蕾克西娅背对着俩人,自顾自清理血迹。
艾斯特顺着房门看去,脸色一凝,只感觉胃部翻涌。
现在的阿波尼已经完全不成人形,形体极度扭曲,软绵的四肢仅剩一层近乎透明且褶皱的皮,仿佛被某种方式剔除了骨骼,细碎的肉酱顺着细长绵延的剖口一团团流出,就像是被挤烂的茄子。
可她的喉咙里居然还能迸发出高亢的笑意,哪怕鲜血糊满了整张脸。
“何必呢,阿蕾克西娅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艾斯特低垂着眼眸,轻声说:“你们没可能对抗纯血家族制定的规则,冈卡拉是异端的血脉,如果效忠就能活命,你应该学会感恩。”
阿蕾克西娅侧头,笑笑没有说话。
“有些人的骨头是软的,自然也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硬骨头。”阿波尼咧嘴,“没有谁….生来就该死….我们….不比纯血者卑贱。”
“说到底,还是为了复仇,真是….愚蠢。”
“不….还为了你这样的人。”
艾斯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都做到这一步了....却不敢面对我么?告诉我….你的名字。”阿波尼垂下头,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但还是努力想要看清阿蕾克西娅的背影。
“阿蕾克西娅,阿蕾克西娅·阿隆尼。”棕红的长发伴随着某种哼唱的歌谣飘动,“咒术女子高校,三年级级长。”
“很好....我会在最绝望的地狱等待着冠以阿隆尼姓氏之人。”阿波尼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亢奋。
“那么,就再见了。”
黑暗中,亮起银蓝色的光,从角落涌出的虫群潮水般覆盖阿波尼,而后迅速坍塌,尸骨无存。
“看起来,她透露了令你满意的情报。”艾斯特闭上眼,不再看向触目惊心的血迹,“她在我和塔莉的折磨下坚持了整整十三个小时,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唔....你大概不会想知道的。清理现场吧,接下来....我们或许会很忙。”
阿蕾克西娅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照在那张线条清晰的脸,她低下头,没有任何表情,任凭川流的车辆在眼瞳中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