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马老娃子

另一个便是中关村。

其实，中关村最初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中官坟。

这个名字的由来，与宫中的太监有关。

所谓中官，意指中间没有那玩意的官。宫中的太监们因为身体残缺，死后也没脸落叶归根，就组织起来捐了个基金会，在京郊买了一块地，死后统一葬在那里，接着又雇佣一批百姓，负责在那里扫墓守陵。

渐渐地，守墓人就形成了一个村子，中关村由此诞生。

而他们要去的殿门口，毫无疑问也是以陵墓取名。

来到殿门口，经过一番打听，很快就寻到马老娃子家。

马老娃子约莫六十来岁，一张老脸泛着紫色，蓄着一撮山羊胡子，身穿粗布衣，头扎羊肚巾，一副典型的陕地农民形象。得知四人的来意，他显得十分高兴，立即给四人下面吃，这已是他家里最好的东西。

四人赶了半天车，又走了老远的路，早已饿得饥火难耐，这会儿有口热乎的吃，已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哪还顾得上好坏，当即连连向其道谢。

趁着马老娃子去下面的空隙，他们又转头打量起来。

但见满屋都是红红绿绿的年画，只有一小片地方能落脚。

四人深怕不小心损坏了年画，因此没敢到处走动。

王凯旋随手翻看了几张年画，面露不解说道：“真他娘的奇怪，这满屋子的年画，没有各路神仙，只有各种样式的驴，谁家买驴贴门上？”

大金牙也面露疑惑：“不贴门神贴黑驴，这种风俗确实挺古怪的。”转而问陈四象：“陈爷，您见多识广，知不知道这里边儿是什么门道？”

陈四象点头道：“我在陕地混迹了数年，的确知道不少此间的民俗风物。事实上，这黑驴年画跟门神年画是一样的，乃九幽将军的象征。”

“故老相传，僵尸扑住活人，必会不死不休，只有听到黑驴叫才会放开，所以倒斗之人多会带上黑驴蹄子防身。还有传说，驴头将军可以降妖除怪，过去经常发生旱灾，凡闹旱魃的地方，必有驴头将军庙。”

“再有，关中之地，水土深厚，风水极盛，多有邪道在此开辟养尸地，死尸百年成凶千年成煞，白天躲在坟里，半夜出去吃人，造孽不浅。”

“往昔有人遭遇尸祸，将黑驴画像贴在门上，竟然把凶煞挡在了外面。久而久之，黑驴辟邪的传说渐渐传开，贴黑驴年画的习俗由此形成。”

听了他这番解答，胡王金三人顿时一脸恍然。

陈四象又道：“其实，倒斗界不止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四派，还有阴阳端公、拘尸法王、九幽将军、观山太保四家，各派各家……”

他刚说到这里，马老娃子就端着面出来了，遂就此打住。

四人也不客气，直接端过面条“吸溜吸溜”大吃起来。

一通狼吞虎咽，一大碗面囫囵下肚，三人顿时元气尽复。

吃饱喝足，陈四象便直接开门见山道：“马老哥，我们的来意，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你有什么宝货要出手，赶紧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马老娃子道：“我家世代画年画，尤其擅长画黑驴。”

“到了我祖爷爷那辈，技艺终于达到巅峰，画出了一幅会鼓的宝画。将宝画挂在屋中，月圆之夜毛驴就会走下来，跟活的没什么区别。”

“我亲眼见过那驴，白嘴白蹄白眼窝，全身乌溜溜的，好似披了缎子。不过，此画一年只会鼓一次，传了几百年，乃是我的传家之宝。”

胡王二人都不知道什么是“会鼓”的宝画，自不相信。

大金牙倒是知晓其中的门道，但却从没见过此等宝画。

他曾经听他爹说过，京中某位大家藏有一副栖霞卧牛图，便是一副“会鼓”之画。画中卧牛，早上会自己去吃草，到了黄昏又回来卧着。

陈四象比他强，亲眼见过这种宝画，而且还不止一次。

其中一幅是玄狐图，每逢月圆之夜，画中玄狐便会苏醒，仰天拜月，吸纳月华，惟妙惟肖，极具灵韵，生动无比，仿佛真的活过来一般。

这幅宝画，如今就藏在湘阴陈家祖宅的藏宝阁中。

另一幅则是神鹰图，画中神鹰极为神异，爪子上抓着一只恶鬼，相传正是当年缠着马殿臣那一只，不但有驱邪避凶之能，还藏着一个大秘密。

可惜，他当年见到此宝画时实力不够，遗憾与之错过。

眼下，马老娃子居然声称有此等宝画，实在出人意料。

就算是陈四象，也不免有些心动。此等宝画，几乎有价无市，哪怕是在眼下这个年代，也能卖出数百万的价钱，绝对是一笔不可小视的财富。

如果真能够收到这么一幅宝画，便不虚此行了。

“老头，你甭跟我们大喘气，世上哪有你说的这种画？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说得再漂亮也没用，拿出来我们看看才能信服。”

“马老哥，既然你有意出手，就赶紧拿出来瞧瞧。”

胡王二人有些不太相信，纷纷开口挤兑。

马老娃子道：“行，我看你们很是不俗，就拿给你们瞧瞧。”

说罢，他便转身进了里屋，扭脸儿捧着一个锦盒出来。

打开锦盒，就见里面放着一支画卷。

他小心翼翼取出画卷，将之挂在门上，缓缓展开。只见那画幅略微有些泛黄，画中一头黑驴跃然纸上，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然而，陈四象只看一眼就连连摇头，脸上浮起失望之色。

他承袭了陈玉楼相物识宝的眼力，一眼就看出了门道，眼前这幅画虽然有些年头，画工也称得上是一流，但却没有丝毫灵韵。

也就是说，这幅画压根就不会“鼓”起来。

像这种画，潘家园一淘一大堆，拿来擦屁股都嫌硬。

失望之余，陈四象开口道：“马老哥，听说你要出宝贝，我们才不远千里从京城赶来，结果你就拿这玩意来唬我们，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听到这话，胡王二人立时就知，他们这是被对方当成蛤蟆扎了。王凯旋顿时一拍桌子，莽声大喝道：“老小子，你拿我们开涮是不是……”

胡八一立即喝止：“胖子，稍安勿躁，让老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