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创世之神

“死者姓名。”

“孟子乡。”

“家属来了吗?”

围观的众人被警察驱散,不多时一条黄色警戒线被拉了起来。

不少人都看见了那个可怜的青年,他的脑袋歪向一边,嘴唇被冻得发白,眼睛死死盯着那挤满人的路口。

孟子乡在树下坐了一夜,他全身都被冻僵了,终于在太阳升起之前的刹那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警察为孟子乡收了尸,请来了僧人超度,最后把他埋在了郊外一个僻静的角落,立了一座小小的碑,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孟子乡设想过自己的死法,可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死的这么卑微。

好冷啊,我不想死……我不想孤身一人,我希望有人爱我,陪我一辈子。

求求你了,是谁都好,救救我吧,把我带走,让我活下去……

眼前的光芒渐渐远去,所有的一切在孟子乡的眼中都按下了静止键,过了一会他便再也看不清东西,生命在黑暗中走向了终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束微弱的光芒突然射进他的眼中,孟子乡挣扎着从束缚着他的黑暗中爬出,再次睁眼时,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深深的悲哀。

孟子乡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正飘浮在一座坟墓之上,墓碑上面刻着的正是自己的名字。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接受了现实,他已经死了,被冻死了。

孟子乡彻底变成了一只孤魂野鬼,从现在开始他只能看着那些活着的人享受阳光和食物。那些人可以肆意地呼吸每一口空气,而自己却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彻底消亡。

看着自己透明的身躯,一股悲伤突然涌上心头,泪水止不住地涌出,化作蓝色的微光飘散。

“唔呜呜……呜呜呜……”

孟子乡活着的时候总是会欺骗自己,他每天都会在心里默念明天的美好,可他似乎再也等不到明天了。

他的哭声似乎引来了其它的鬼魂,一个头戴斗笠身着黑袍的身影缓缓走到了他的身侧,轻轻拍打着孟子乡的后背。

孟子乡向着来人看去,那斗笠之下的面容被一层薄薄的黑雾遮蔽,勉强能看出人类的轮廓。

黑袍人牵起孟子乡的手,另一手握住的竹竿轻轻戳了戳脚下的坟包,霎时一支小船便晃晃悠悠地从中钻出,缓缓停在二鬼身前。

黑袍人是摆渡人,他的职责就是在凡间四处寻找孤魂野鬼,为他们引渡轮回,让其不再忍受人间疾苦,以开启新的一生。

孟子乡颤抖着不断后退,他只觉得喉咙干哑,说不出来一句通顺的话。

“我不想死,我还有好多的事情没做完,我还有好多的愿望没实现,我还有朋友,他们会挂念我,我不能死,”

孟子乡一个劲地摇着头,泪水喷涌而出,他不断乞求着,希望能再给他一点时间。

“我我……我、我还、我想多呆一会,我想见见朋友,我想再看这个世界一眼,至少弥补一下我的遗憾……”

孟子乡逐渐语无伦次,到最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任由泪水落在地上,颤抖着发出呜咽。

“求求您……”

摆渡人只是摇了摇头,手中竹竿轻轻地点在船头,似乎在催促着眼前的青年快点登船。

希望破灭,孟子乡无力地瘫坐在地,倚靠着坟墓放声大哭起来。他也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感觉肩膀上的巨石终于被卸下,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哭一场。

摆渡人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他轻轻将孟子乡扶到船尾,自己则支着小船晃晃悠悠地驶向了冥河。

孟子乡也渐渐止住了哭声,他的视线被那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所吸引,最后停留在冥河的水面之上。

冥河的水面如同明镜般澄澈,清晰地倒映出孟子乡那张充斥着疲惫的脸,他看着自己的脸有些入神,满脑子只想着凡间的朋友。

他开始自言自语,说着说着眼底再次泛起泪光。

摆渡人沉默地划着船,他作为神灵早就看惯了人世间的情感纠葛,他也时常与人类共情,也从未批判过人性的复杂。

人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一个人生前所做过的事谁敢说没有遗憾,哪怕你遗憾再多终究再也无法挽救,不如就这样忘记,此生悲凉烟消云散。

小船不知划了多久,终于划出那片芦苇荡,驶入了一望无际的空地,二人极目远眺只看见一堵隔断天地的巨墙,墙的那边是一片虚无,似乎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

孟子乡站在往生之墙面前再次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陌生的世界,随即一脚踏入轮回,紧接着他生前的所有记忆霎时间被抽离,失去了记忆的他眼中的光芒逐渐消散,随之而去的是自我……数秒过后,眼前的青年便只剩下了一具麻木的躯壳。

摆渡人看着孟子乡的身影一点点没入墙内,过了许久,直到那象征前世记忆的光球彻底消散在这方空间他这才微微点头,掐灭魂火,象征着这次引魂的结束。

摆渡人俯身摘下墙边刚刚盛开的白花,随即他再次登上船板,把白色彼岸花被插在船头,下一刻刚盛开的彼岸花散发出微弱的蓝光,如同一盏为亡者指引前路的魂灯,随后摆渡人驾着船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然而,在另一片虚无之中,本应该投胎转世的孟子乡再次睁开双眼,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

在这片世界中没有过去与未来的差别,时间和空间纠缠在一起,孟子乡仿佛置身于时空乱流之中,被两股强大的力量裹挟着动弹不得。

这,这是哪?

他放过我了吗。

孟子乡眼前的世界让他头疼欲裂,过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完整梳理清脑海中的思绪。

他猜测是往生之墙出了问题,这才让他巧合地重生在另一片混沌的世界,不过重获新生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这方世界十分的不稳定,根本无法支撑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存活,如果他有肉体的话早就被两股纠缠在一起的力量给撕扯成了碎片,孟子乡清楚,他若是再呆在这里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灵魂就会飞灰烟灭。

“不行,好不容易重生了,我绝对不要再死一次!”

孟子乡疯狂地在心底呐喊,不断试图从时空乱流中脱身。

也许是他命不该绝,时空乱流恰好在这时微微颤动,刚好把不断挣扎着的孟子乡给甩了出去。

在摆脱时空乱流之后孟子乡的灵魂因为过量消耗而变得透明,眼下他只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之后再做打算。

当他抬头看向这一片色彩斑斓的世界心中不免一阵苦涩,虽说他勉强从狂暴的时空乱流中活了下来,可现在该怎么从这个世界逃出去呢?

孟子乡试图戳破空间的桎梏,试了十几遍,可他每次都会被尚未成型的世界意志给强行踹开,就算他脾气一向很好终究还是忍不住想骂这个该死的世界意志。

“你……我的……朋友……不是敌人……神灵……”

此时一道幼稚怪异的声音突兀地在孟子乡脑中响起,那正是来自于世界意志的声音,它正试图向孟子乡传递什么信息。

世界意志带给他的信息十分驳杂,这迫使孟子乡不得不像一个侦探一样抽丝剥茧,一点点猜出它的想法。

它好像在要求我成为神灵?

过了许久,孟子乡终于琢磨出来了一些苗头,这方混沌世界的世界意志曾经不断地从虚空中捕捉智慧生命,使唤他们帮自己构筑本源世界,而那些生命毫不意外的全部失败了,没有作用的生命最终被世界意志抛弃,化作世界的养料。

简单来说,孟子乡要是不能帮世界意志构筑本源,他的下场就只有被当作肥料喂给世界。

玛德,这不是脑瘫吗!

孟子乡不断在心底咒骂着世界意志,可他就算心中十分不满也不敢直接表达出来,自己好不容易能重活一世,他可不想什么都没做就再死一遍。

呼……麻烦……

孟子乡虽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创造世界,但是试试肯定是有用的,说不定能找到逃出去的路。

世界意志似乎察觉到他的决心,一缕灰色的气息自虚空中显现,钻入孟子乡的身体,霎时间灵魂凝实了一些,他感觉自己可以任意在混沌中行动。

与此同时,一个扭曲怪异的柱形体出现在意识深处,孟子乡感觉这个东西对自己很重要,是世界意志送给他的礼物,也是报酬。

这个怪异的柱形体和世界法则似乎有所关联,一条条颜色各异的细线缠绕其上,数不清的线条像一根巨大的纺锤,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看来得从这东西入手啊……

看着这颜色怪异的柱形体孟子乡心中叹息,试图从中找出创造世界的希望。

过了许久,看着毫无变化的柱形体他最终选择了放弃,这玩意一点互动都没有,他就算是神也拿这东西没办法。

意识退出灵魂海洋,孟子乡开始在这个世界漫无目的地游荡,走了许久后他也发现了些端倪。

这个空间不像是无限的,更像是一个类似莫比乌斯环的循环空间,若是顺着一个方向走下去只会走回原地,在他走了三遍依旧回到起点后彻底证实心中的猜想。

时间?还是空间?

他并不清楚这个世界是否有时间概念,他作为其它世界诞生的生命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运作方式,或许正是这位世界意志错误的把时间和空间概念混淆,最后杂糅出这么个糟粕。

那作为创世者,他必须为这个世界负责,把它改造成自己希望中的样子,至少和家乡一样。

不多犹豫,孟子乡双手虚握,一柄巨斧出现在手中,黑白两色的巨斧散发着森森寒光,象征着力量和生命。

世界意志似乎默许了他这看似鲁莽的行为,竟自动袒露出一丝缝隙。

获得世界认可的孟子乡真正成为了神灵,其所做所为皆为世界认可,霎时间手握巨斧的孟子乡身躯迅速拔高,全身洁白如玉如同一尊光明巨神,手中巨斧狠狠劈向那道缝隙,伴随着空间破裂的清脆之声,黑白两道光芒自孟子乡周身亮起疯狂地向世界的左右两侧涌去,而他站立于两道光芒交汇处,身躯被光芒逐渐吞噬,眼看就要功亏一篑……

就在意识消散之际,灵魂海洋中的柱形体突然散发出猛烈光华,缠绕其上的线条将他即将崩溃的身体缝合,镇压住了这狂暴的时空之力。

虽然世界意志将行强行他的生命层次拔高到神灵境界,但他人类的灵魂依旧属于普通生命的范畴,如果不想被狂暴的时空之力撕成碎片,他必须舍弃自己人类时的品质。

知晓情况后孟子乡毫不犹豫剥离了情感,脱去人类的外壳,如花苞盛开般重生,黑白色的光芒悬于后背,他以一己之力托举起两道光芒,再以巨力生生将交汇的光芒分开,在混沌之中的两条细线轰然爆裂,黑色光芒迅速吞没了一切,而那纯白色的光芒被孟子乡吸入身体,他就如同黑色深空中的白色油墨,整个身体都被那柔和的光芒笼罩。

意识遁入灵魂海洋,原本扭曲怪异的柱形体此时被雕刻出孟子乡的模样,光滑平整的表面仿佛被光芒冲刷过,给人一种神秘而又不可直视之感。

这就是时间啊。

孟子乡只感觉自己被无穷的时间包裹,时间在他的指尖流动,未来的亿万万种可能在眼前浮现,他仿佛是一名观测者,站在无尽的虚空中俯视一切,化作时间本身。

未等他细细感应这股力量,异变再生。

那漆黑一片的虚空之中,竟也缓缓凝聚出一尊雕塑,整个雕塑棱角分明,似乎是还未打磨完整的残次品。

与孟子乡灵魂海洋中的那尊不同,这尊漆黑的雕像并没有刻上任何人的样貌,它蕴含的力量比起世界意志也毫不逊色,甚至足以匹敌时间,孟子乡感受到它与自己掌握的力量同根同源,却如同两个相反的极端,若这股力量被其他人掌握,世界上恐怕要再多出一尊创世神灵。

雕塑静静地悬浮在半空,那绝对的力量就在眼前,两位创世神灵也不由得萌生出一丝想法。

意念微动,下一刻孟子乡就瞬移到那尊雕塑面前,感受着雕塑上与自己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股神秘力量也被掀开了面纱,正是组成混沌世界的力量之一,空间之力。

神灵很难获得第二个权柄,掌握了时间权柄后孟子乡的神体已然饱和,无法再接受更多力量,而这些浩瀚的空间之力自然就空缺出来,自行凝聚出一尊无意识的雕塑,权柄诞生意识所需时间非常的长,这期间若是有别人将它收服便会被直接吞噬,彻底化作那人的一部分。

但是,就算孟子乡有心收服空间之力,世界意志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炼化空间权柄。世界意志不允许一尊足以颠覆世界的神灵降临,一切足以威胁世界存在的可能性都必须预防。

创世之后的世界意志力量也在同步攀升着,它现在有信心和孟子乡掰掰手腕。

然而在孟子乡看来,身为时间之神的他早已凌驾于世界之上,若是世界意志分不清形势,他也不介意给对方留下一点深刻的印象。

但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愿意给予对方一丝尊重。

创世成功了,按理说孟子乡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只需顺其自然,等着世界意志自行凝聚出神位创造出更多神灵即可,而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将是以万年计数。

在他的预知中,不属于创世神范畴的神灵甚至要等到千万年之后才会诞生,而且这是不可干预的,他作为创世神早已和这个世界密不可分,就只能呆在这里,静静等待千万年之后神灵时代的开启。

可自己哪来的这么多耐心,他在创世之后就想好了之后的打算,必须在现在就开始打造自己的势力,把这个世界塑造成他心目中的样子。

为了不再重走上一世的老路,孟子乡需要有人来替他掌握大局,那人必须有足够的实力,能让自己稳居幕后操控一切……而他早已物色好了人选。

空间之神。

时间权柄是自己的,空间权柄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孟子乡对世界意志并没有什么好感,自然也没想过给它留面子,自己不打算掌握空间权柄,不代表他不能利用其为自己创造价值,孟子乡不会容忍有第三尊创世神来制约自己,空间权柄自然成为了他眼中不可或缺的棋子。

冷哼一声,不顾世界意志的阻止,孟子乡用双手生生把自己的身躯从中间撕开,在世界意志震惊目光的注视下一尊漆黑的身影穆然立于黑暗之中,时间之神站在一旁,看着这名与自己样貌如出一辙的分身,他轻轻扶上分身的肩膀,将其推向那依旧悬浮着的空间权柄。

不行!

感受着从虚空中传来的意志,时间之神全身气息闪烁,一股暴力的气息轰然冲向那试图阻止这一切的世界意志,两名创世神灵自虚空中相互对抗,而世界意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漆黑的身影走向那尊雕塑。

当分身的手轻轻按在雕塑之上,那雕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空白的脸上迅速浮现出分身的样貌,仅仅一个呼吸间它就被彻底同化,没入分身体内。

紧接着浩瀚的空间之力疯狂涌向那漆黑的身躯,一瞬间分身的本源之力就被拔升至创世神灵的层次,彻底掌握了空间权柄。

数秒过后,当那象征着空间权柄的雕像缓缓升起,昭示着新世界中第三位创世神灵的诞生。

木已成舟,就算世界意志再不甘心也只能无能狂怒,同时面对两位创世神灵的它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只能不甘心的接受这个事实。

“好了,给我滚开!”

时间之神一拳打飞不甘心的世界意志,在其幽怨的痛呼声中,那道纯白色的身影缓缓走向了茫然无措的空间之神。

“从现在开始,你就叫乡。”

空间之神茫然地眨着眼,看着面前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神灵,顺从地复述着对方的话。

“我的名字……乡。”

时间之神并没有把自己作为人类时的记忆复制给对方,刚诞生的乡只是一个掌握强大力量的孩子罢了,他给予对方名字也是为了加速对方心智的成熟,担任起创世神灵的责任。

“现在,你的使命就是守护这片空间,直到一切终焉万物寂灭,直到你逝去的那一天,听得懂吗?”

乡在四周环顾一圈,他看见了隐藏在黑暗之下的时光长河,看见了在不远处注视这一切的第三位神灵,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这空无美丽的虚空之中,茫然地点了点头。

至此,世界庆贺!

三位创世神灵正式归位,以时间、空间、世界为序,天地同源密不可分,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