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金纸
开发商的小轿车碾过槐花时，钟平正在称红糖。穿西装的男人往柜台摆了两盒精致糕点，袖口金扣子晃得他眯起眼。“这是我们公司的心意。“来人递上烫金名片，指节上的翡翠戒指在晨光里泛着油润的光。杂货铺门帘突然被掀开，老掘头攥着旱烟杆冲进来，烟锅子差点戳到开发商鼻尖：“祖坟都敢动，不怕遭雷劈！“
晌午日头最毒时，镇西芦苇荡支起遮阳棚。戴眼镜的测绘员捧着图纸，给围观的街坊发冰镇酸梅汤。王会计媳妇摸着新领的超市卡，肘捅了捅卖豆腐的老孙头：“听说迁坟补偿这个数...“她比划三根手指，老孙头碗里的豆浆差点泼到开发商锃亮的皮鞋上。
老掘头蹲在界碑旁抽第三袋烟时，穿旗袍的女经理踩着高跟鞋过来了。她身后跟着两个抬木箱的小伙，开箱时全镇人都听见老掘头倒抽气——箱子里躺着他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青石香炉，炉底“光绪廿年“的刻字还沾着新鲜河泥。“施工队今早在下游淤泥里挖到的。“女经理递上白手套，“物归原主。“
暮色染红芦苇梢那刻，开发商在晒谷场摆了二十桌流水席。钟平帮着端红烧蹄髈时，看见老掘头抱着香炉坐主桌，面前摆了整瓶茅台。穿西装的男人挨桌敬酒，说要在河滩建文化广场，专门划片地安置迁走的坟茔。卖鱼的老赵头醉醺醺拍钟平后背：“你小子杂货铺要成黄金地段喽！“
月光爬上合同时，钢笔在红绸布上排成雁阵。老道卒13蹲在晒谷场边的老槐树上啃烧鹅，油纸包窸窣声里，他瞧见开发商助理偷偷往王会计家后门塞了个鼓囊信封。树下阴影里突然传来钟平的声音：“地卫典第三篇说，地气连着人脊梁。“老道把鹅骨头抛向银河，远处芦苇荡惊起的水鸟剪影，正巧遮住了助理仓皇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