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沈，破虏将军府。
“大哥，同镇和宣府两地共计一万人快要到了。”季闻之拿着一封信走进来，看到了还在对着地形图发呆的季广之。
“打了这么大的折...凌河要如何拿下啊...”季广之并未理他，只是自言自语。
“大哥，我不像你，读了那么多军书，我只知道大哥的军旗指向哪里，当弟弟的就冲过去，兄弟齐心，什么仗打不胜？”
季广之没说话，拍了拍季闻之肩膀，只是不住地长吁短叹。
“大哥，莫要发愁了，打凌河若是难，那就不打，绕过去。他也哈鲁要守凌河，还要保证凌河内有野战之兵能随时出来咬我们一口，那就也得分兵。到时大队步兵留在凌河前扎寨，骑兵奔袭骚扰蛮军，之前鞑靼不也总是绕过宣府袭扰抢粮么？都有骑兵，这招蛮子用得，我们就用不得？”
“闻之，他们的骑兵，和我们的骑兵终归是不一样的，蛮子为了钱粮才打仗，我们是赏了钱粮才去打仗，这两者终归也是不一样的。”
“不管如何，都是一样的血肉，一锤子砸下去都会没命，大哥你在这里长吁短叹也不是办法，山东卫和河中卫是早就备好了的，如今又来了两地边军，已经到了不得不打的地步了。”
季广之苦笑道：“也是，这仗打完，为兄是一定要辞官回阳县老宅了。”
“大哥你说的什么丧气话，到时候我可不跟你回去，你上书把总镇总兵的位子传给我，弟弟替你守着这辽沈便是。”
“报！同镇秦卢总兵和宣府杨凌总兵带军到，正请求入城。”
季广之扎紧胸甲，抓起佩剑起身。
“走吧闻之，我们去会会这两位总兵。”
等到两人赶到南门的时候，太阳已经要落山了。
借着夕阳的余晖，能看清这一万边军军容齐整，军械和甲胄也是备齐了的，看样子两地总镇总兵还是知道要紧处，没有派老弱来糊弄。
季闻之看着鱼贯而入的边军，倒也多了几分底气：“大哥，看样子是宣府和同镇的战兵，就算不听调令，安排在凌河外围着蛮子总是不会出错的。”
季广之微微颔首，目光看向了跑马墙，两名身着将铠的总兵刚从那里上了城墙，下了马正往这边赶来。
“二位将军来的可真及时。”
杨凌抱拳道：“季将军言重了，大伙都是边军，知道要害，再加上三边离得又不算远。这还是我们在后面的骡子堡歇了半日，不然还会更早。我家镇守说这次全听季将军调遣，都是大昭的百姓，不能坐视蛮子肆虐。”
秦卢也附和着：“秦某之意也如是。”
季广之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季某也就不客气了。山东卫和河中卫来这里约摸还有几日的路程，但我们等不及他们了，贼子占了凌河，还把我的骑哨子都戳瞎了。若是不收复，大军一出辽沈就要被探个明明白白，所以只能给两位两个时辰的修整时间，到点就先由辽沈骑军铺出去，两位带着自己的人和剩下的辽沈车军赶过来，恰好这里到凌河都是平原，攻城器械也好动弹，我早已备好，运到凌河城下就能用。”
“季将军深谋远虑，我二人听命便是。”
看着季闻之带着两人走下了城墙，季广之压住了心头的不安，绕道去了车营，出发之前，他想再看一眼备好的器械。
凌河城修的坚固齐整，但之前已经被也哈鲁攻破过一回，短时间内必定难以复原，要想拿下，也只有趁此时了。
时间一到，辽沈城正门大开，五千骑兵从中飞驰而出，分成三列并排前进的骑兵队一出城门就有序散开，像是一张打开的扇子般朝着凌河的方向直扫了过去。
季广之想以此扫一遍也哈鲁有可能撒下的探子。
张开的骑兵小跑着踏过了城前大半个开阔平原，再度汇集成几条线，直直地扎向了凌河。后面的宣府兵和同镇兵也跟随剩下的辽沈兵一起冲了出来，带着攻城器械出发了。
某条凌河延伸出来的支流，季广之看着胯下的爱马一脖子扎到凿开的冰窟窿里喝了几口水后，自己也坐下灌了几口，润了润干的冒火的喉咙。
凌河城就在前方，依稀可见城头残破的“闻”字旗帜。天气寒冷，城墙上甚至还趴着不少冻严实的尸体，但一个蛮兵都没看到。
副将也张望了片刻，还是没发现凌河城头有任何动静。
“有诈？”季广之思索了片刻，还是派出了十几骑亲卫，去探探那未知的凌河城。
不到一个时辰，那十几骑都带着消息回来了。
蛮子攻破凌河后屠了城就撤走了，凌河城如今已经成了一座死城，城内街上除了昭军的尸体，就是被砍杀的百姓，粮仓也搬了个干干净净，蛮子甚至还把南北城门都给烧掉了，如今街上甚至有野兽在啃咬人类尸体。
此时，数百里外的小清河城内。
街上还来不及逃走的百姓都被从家里拖了出来，女的都被掳走，男的都就地一刀砍了。蛮族此刻正搜刮着他们看到的每一栋屋子。
街上意识还未断绝的百姓们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蛮子攻破了小清河，没有大肆劫掠就走了，他们本以为能在蛮子回来前回家拿走细软，结果却倒霉地碰上了折返回来的蛮军。
原大昭大青河总兵图虎拉着战马，跟在一匹黑色战马尾巴后面，那战马上坐着的是兀满如今的可汗，也哈鲁。
图虎心虚地看了一眼立在小清河总兵府内的旗杆，上面还挂着小清河总兵康行义的头。他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小心地问道：“大汗，凌河扼守要道，留部人马看住，季广之想干什么都得看着那里，为何弃了不顾？”
也哈鲁头也不回的说道：“因为我想要的不仅是一座凌河城。父汗教过我，说想得到什么，就得先放弃些甜头。”
“先王所说比之关内腐儒要简明不少，受教了。”
“不必如此，图将军，我留了你的命，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不会杀你，不用这么小心的。”也哈鲁似乎是察觉到了图虎之前的视线，瞥了一眼旗杆上的人头，对左右吩咐道：“康总兵也是有脾气的汉子，解下来埋了吧，以后还会有很多昭军像图将军一样弃暗投明，我们不能吓到他们。”
“哦，记得留些昭人别杀，送给图将军做家仆好了。”也哈鲁笑了笑：“我还要请图将军替我执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