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侯赛因帕夏的计划

拉法尔·莱琴斯基的肩上负担着同土耳其交好的任务，在波尼亚托夫斯基拜访奥地利皇帝利奥波德的时候。他正带领着瑞典-波兰使团穿过波兰南部，前往伊斯坦布尔。

使团的规模并不小，除了外交官和翻译人员外，还有大量随行的贵族和商人，他们试图混杂在这次出使的队伍中，为自己谋取声望，或者赚上一笔小钱，为在旅途中过好生活，又有一大批伺候人的仆人加入了使团。

护卫力量也不薄弱，包含了四十多名波兰骑兵和瓦拉几亚骑兵，上百名的步兵里有瑞典人、匈牙利人和哥萨克人。

由于对路途上的苦难做好心理预期，贵族和商人们多多少少携带了军刀、手枪之类的武器，就连贫苦的仆人们，也在靴子里藏好匕首，在关键时刻可以凭此奋力一搏。

即便使团有两三百名战斗人员，在渡过多瑙河时，他们仍然遭到水匪的袭击，他们划着小船，从四面八方靠近渡船，此时，装备有小型火炮，负责护送的土耳其桨帆船竟然逃走了，莱琴斯基被迫缴纳400杜卡特的赎金，才有惊无险的到达对岸。

穿过保加利亚崎岖的山谷时，使团受到的袭击更加频繁，有时敌人有几百人的规模，有火绳枪，还有骑马火绳枪，战斗素质同正规军接近。每次硬碰硬的交战，都要让使团损失惨重。

“这些就是塞克班。帕夏们招募的雇佣兵，在同法兰克人的战争结束后，他们就被解雇了，只能游荡在鲁梅利亚各地，打家劫舍，甚至占山为王。”

骑着骆驼的土耳其人老人提着烟杆，对莱琴斯基说道。

“苏丹难道就不管这些人吗？在波兰，打家劫舍的哥萨克是都要被绞死的！”

莱琴斯基恨透了这些土匪。

“管？为什么要管？”土耳其老人瞪大眼睛说道，“他们要是占山为王，苏丹还要给他们发张委任状，求他们给苏丹纳税呢！只要交够钱，苏丹管不了那么多喽。”

“土耳其真是个糟糕的国家。”

莱琴斯基在心底暗暗想道。

一直行进到距离伊斯坦布尔不到五十里格的埃尔迪内附近，莱琴斯基依然能看到被土匪洗劫一空的土耳其村庄，只剩下渴望腐肉的兀鹫，依然在村庄上空盘旋，久久不离去。

这大概比波兰国王好不了多少，出了伊斯坦布尔，就不是苏丹的地盘了。

直到看到伊斯坦布尔的破败的城墙，使团成员心里紧绷着的弦才放下。这道一千多年前，由狄奥多西二世修建的城墙，到现在还在继续保护他的居民。

啊不对，这保护的是伊斯坦布尔居民，而不是君士坦丁堡的居民。

当然，城墙内所谓的安全只是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打劫有几百人的使团。对于个人的钱包，还是有点安全意识，多上点心比较好。

经过盘点，莱琴斯基发现本该献给苏丹和大维齐尔的礼物，竟然被抢的所剩无几。

“都怪那群该死的土匪，他们竟然连献给您的礼物都敢抢劫，简直无法无天。”

在大维齐尔侯赛因帕夏的宅邸，莱琴斯基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些都是帝国最好的士兵，我本该劝他们放下武器，从事农耕和贸易，可惜到处都是腐败的官吏，还有吃人的包税人……”

侯赛因帕夏的说道。他的眼神黯淡无光。

“归咎下来，还是我这个大维齐尔的责任。瑞典和波兰是我们的朋友，你们的损失应该会得到弥补。”

侯赛因帕夏招来几名官员，要他们统计使团在一路上的损失。莱琴斯基喜出望外。

“莱琴斯基先生，我们可以合作共赢，你把价报高点，我和你都可以拿多些。”

在填表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土耳其官员暗地里对莱琴斯基说道。

“不需要，大维齐尔这样为我们弥补损失，我们已经心满意足了。”

莱琴斯基说，他随即看见这位土耳其官员脸变得阴沉起来。

“放心，你们的那份还是你们的。”

莱琴斯基又补充道。

“噢，你们波兰人最是心地善良，懂得规矩，不像那群俄罗斯人，倔强的和驴一样。谢谢你，我会在苏丹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的。”

那官员感激的说道。

除了金钱上直接的损失外，侯赛因还给每个死去的瑞典人和波兰人发一份抚恤金。

“太感激您了，这本该是我们本国该做的事情。”

莱琴斯基说。

“你们向我送的礼物也免了，但你们还是得给苏丹赠送礼物，这是上国威严的象征。至于你们想要上国和俄罗斯人作战，承认索别斯基复位，只有苏丹才能决定，我也决定不了。”

侯赛因帕夏说。

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奥斯曼一直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像什么奥地利公爵，波兰国王，在土耳其苏丹看来都是附庸而已，他们送给自己礼物都是必要的。

《卡洛维茨和约》签订后，奥斯曼帝国国际地位一落千丈，被迫的与欧洲国家平等的外交。

但面子总不能丢，欧洲使节拜访苏丹，还是需要赠送礼物的。况且，这些礼物也不只是种礼仪，给的够多，往往就能贿赂到苏丹或者其他高官。

“苏丹？据我所知，您才是土耳其帝国的掌权人。”

莱琴斯基疑惑的问道。

“你们的信息过时了。”

侯赛因帕夏苦笑道道。

“《卡洛维茨和约》签订后，苏丹就没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毕竟战争结束了，眼前的威胁也没有了，那自然就不需要改革。他现在只需要费拉祖赫·艾芬迪为他敛财。耶尼切里的人数又开始不受限制，瓦克夫和提马尔被拍卖给包税人……”

侯赛因帕夏的脸上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他本来以为签署《卡洛维茨和约》后，就可以利用和平的时机，休养生息，改革制度，过几年后，开始对奥地利和俄罗斯复仇。

没有想到，苏丹和其他土耳其权贵们，只是在面对强大的欧洲敌人时，才信任侯赛因帕夏，赋予其全权进行改革。

战争一结束，失去敌人，又开始醉生梦死，只想着苟延残喘下去。大规模的腐败也随之而来，将侯赛因帕夏的改革破坏殆尽。

不过也办法，老大帝国就是这样，抽一鞭子动一下，不抽就不动。只有彼得或者马哈茂德二世这样掌握全权，决心改革的君主，才能真正进行维新。

像侯赛因帕夏这样的大臣，即便有能力有魄力，君主不愿意全力支持，最后也没有什么用。

“卡尔派来的优素福·列纳特也是很好的小伙子，在他的帮助下，耶尼切里的炮兵部队变得像法兰克人一样好。可惜的是，他想将瑞典的训练方法推广到全军时，搞出一场兵变。费拉祖赫向苏丹夸大了这场兵变的影响力，最后改革不得不被叫停。”

侯赛因说道。他感觉很是可惜，要是早一两年，他能掌握所有权力的时候强行推广，或许能成功。

当然，也有可能像以前的奥斯曼三世一样，被耶尼切里的兵变给杀死。可是，为了奥斯曼王朝，他个人的安危有算的了什么呢？

“维齐尔，我相信，总有一天您会获得成功的。我们会全力的支持你。”

莱琴斯基回应道。

看来，单纯的派遣军官帮助奥斯曼训练军队，效果不是那么大。土耳其的炮兵是有改进，可是步兵、骑兵还有整个指挥层的改革都被抵制，得不到配合，炮兵的威力肯定也会大打折扣了。

回去一定要禀报卡尔陛下，他在土耳其布局的成果。

从大维齐尔府邸离去的几天后，莱琴斯基被邀请请托普卡纳宫，觐见苏丹。

就同侯赛因帕夏说的那样，收了大量礼物的苏丹穆斯塔法二世，表现的很高兴。

“不错，不错，你们有心了，”穆斯塔法二世对莱琴斯基说道，随后，他转而对身边的费拉祖赫·艾芬迪说道，“侯赛因那家伙，居然说什么国库是国库，私库是私库，要不是看在他还能干事，就让他滚去厨房烧汤去了。现在我堂堂的哈里发，居然要得靠法兰克人的礼物，才买得起想要的骏马。”

穆斯塔法还不知道，这些礼物的钱大部分还是侯赛因出的。

“尊贵的苏丹，您没有看到，不光外国的使节，国内的大小官吏上任时，都向您献上礼物吗？这说明，整个世界人都尊敬着您啊。”

费拉祖赫露出掐媚的笑。心里却想，那些官吏献给苏丹的礼物算什么？他们向我买官贿赂的钱，要多的多呢！

穆斯塔法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真可怜。

“费拉祖赫，你说话真让人高兴啊。”

苏丹穆斯塔法也笑着回应。心里却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卖官收了多少钱吗？等我把你养肥了，再一刀宰了，钱都归我了。

费拉祖赫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真可怜。

“咳咳，”莱琴斯基打断道，“伟大的苏丹，您看索别斯基的事情……”

“大胆！只有苏丹可以主动向大臣说话，大臣不能主动对苏丹说话，你不知道吗！”

在穆斯塔法的旁边，一位黑人太监怒道。

穆斯塔法苏丹挥了挥手，让黑人太监不要激动，用土耳其语说道：

“野蛮的法兰克人不懂礼仪，就不要苛求他们了吧。”

接着，他对莱琴斯基说：

“我们不会干涉波兰的内政，只要索别斯基赢得选举，我就会把他当做真正的波兰国王。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毕竟，索别斯基的人给了苏丹礼物。奥古斯特可没有给。

“苏丹，卡尔陛下和索别斯基殿下想与您结为同盟，共同对抗俄罗斯。俄罗斯人的野心是无穷的，您知道，他们自称为第三罗马，就是要收复君士坦丁堡，打通出海口。”

“奥斯曼是大国，不需要同波兰和瑞典结盟，也可以对抗俄罗斯。”费拉祖赫插话道，“哼，你们那位索别斯基的父亲，阻挡上国攻打维也纳，现在反而向我们求援来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艾芬迪说得对，打败俄国，得到不过是黑海草原上荒凉的土地罢了，那里到处是哥萨克人，我的祖先曾经真心实意的想让他们接受上国的恩泽，他们非但拒绝，还写信侮辱我们，真是野蛮！”

苏丹穆斯塔法补充道。

“可是.......”莱琴斯基还想说些什么。

“别可是了，苏丹，您别忘记，宴会就要开始了，你可马上就可以品尝到从塞浦路斯送来全地中海最好的发酵葡萄汁.....”

费拉祖赫提醒道。

“波兰人，我知道你们的卡尔国王，索别斯基王子都是勇士，俄罗斯人都很懦弱，你们可以击败他们的。”

离去前，穆斯塔法说道。

看来，不可能从奥斯曼帝国这里获得什么援助。

这群土耳其人，除了侯赛因帕夏，都短视至极，他们顶多在第聂伯河口和亚速牵制牵制俄罗斯军队，而不会想着主动进攻，彻底消除俄罗斯这一威胁。

只要彼得不纠结于刻赤海峡的要塞，暂时放弃进攻奥斯曼帝国，就很容易腾出手来，将全国一二十万兵力投入瑞典和波兰战场。

而奥斯曼绝对不会利用这个时机，从南方攻击俄罗斯。

那时，靠瑞典和波兰的力量，能打败俄罗斯吗？

莱琴斯基感到危机感。

要不现在放弃索别斯基，转投奥古斯特？

他摇了摇头。只有和瑞典站在一起，波兰才幸存下去机会。就算瑞典哪天真的吞并波兰，瑞典的核心人口很少，也只能尊重波兰的文化，给予波兰贵族各种权力。

萨克森和沙皇俄国如果掌控波兰，凭借庞大的德意志人口或者俄罗斯人口，就算不大量移民，然后物理上消灭波兰人，也可以执行强制同化政策，文化上抹除的波兰的存在。

叛变，是没有将来的。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莱琴斯基与其他使团成员离开了托普卡纳宫。

“法兰克老爷，侯赛因帕夏想要见您，”在伊斯坦布尔的街头，忽然，一个会十分低调的亚美尼亚人，从背后拉住莱琴斯基的衣角，“您要乔装成罗马人，单独见他！”

侯赛因？他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抱着疑问，莱琴斯基打扮为希腊正教徒的模样，从侧门秘密进入侯赛因帕夏的府邸。

侯赛因帕夏没有多说，直接进入正题。

“都是那个费拉祖赫，阻挠我收复黑海的领地。”他气愤的说道，“苏丹还以为奥斯曼是那个强大的国家，只想着得过且过，看不到俄罗斯的威胁。”

“是的，等瑞典和波兰被打败后，下一个就轮到土耳其了。”

莱琴斯基摊手。

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上国也不是只有我想继续对付俄罗斯，克里木可汗也想继续对俄罗斯开战。俄罗斯在过去的几百年里，都向可汗缴纳贡品，彼得现在却要停止纳贡。可汗认为，向过去的属国低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一直在寻找重新挑起战争的机会。”

侯赛因帕夏说道，接着，他靠近莱琴斯基两步，提示到：

“你们千万不要找到可汗，也千万不要说服可汗同俄罗斯打仗，也千万不要认为，上国的外交策略会被附属牵着走。”

“维齐尔，我知道，这不是您的主意，是我们这群狂妄自大的法兰克人，撺掇克里木汗和俄罗斯打仗的。”

莱琴斯基心领神会的说道。

“知道就好。”

侯赛因帕夏欣慰的点了点头。

只要奥斯曼帝国重新同俄罗斯作战，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苏丹都得将权力交给侯赛因帕夏。

这样侯赛因就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进行集权，改革体制，训练军队。

然后让奥斯曼重新伟大。

当然，这个事不能由侯赛因自己来干，否则奥斯曼帝国将又多一名被苏丹赐死的大维齐尔。

那就必须依靠这群外国人和克里木可汗，来实现同俄罗斯重新作战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