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前的更衣室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徐可把黄铜钥匙插进储物柜的瞬间,我听见了牙齿啃噬金属的声音。锁孔边缘正在渗出沥青状物质,那些黏稠的液体顺着她的虎口爬上小臂,凝结成血管状的锈斑。
“你的储物柜。“她突然把钥匙抛过来,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余温。当我触碰到钥匙齿时,眼前突然闪过何总齐被锁链吊在民国刑架上的画面——他的右手小指缺失处,正滴落着与我口袋里铜尺相同的锈红液体。
更衣镜就在这时蒙上水雾,镜面浮现出潦草的血字:申时三刻,鱼市北巷。我转头想询问徐可,却发现她的发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从发根开始蔓延的灰白如同逆向燃烧的引信。
熊战老师要求的青斑鱼在旧城鱼市最深处。摊主是个独眼老人,他的玻璃义眼反射着鱼鳞的冷光。“两斤海盐,三根发梢。“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要带着月光味的。“
我剪下三根发丝时,闻到了腐朽的油灯气息。发丝在秤盘上扭动如活蛇,末端渗出淡金色的液体。老人突然捏住我的手腕,独眼里涌出鱼卵状的颗粒:“你身上有长明灯的味道,第七盏...“
摊位的遮阳棚突然被狂风掀起,十二条晾晒的咸鱼同时睁开混浊的眼球。它们用腐烂的声带齐声嘶吼:“戌时三刻!“我踉跄后退时撞翻水盆,泼出的水里游动着无数微型青铜杯,每个杯中都漂浮着半张同学的脸。
装鱼的黑色塑料袋渗出冰水,在地面绘出北斗七星图案。第二条青斑鱼突然用尾鳍拍打我的小腿,它的鳞片缝隙里卡着半枚民国铜元。当我弯腰查看时,鱼嘴猛地张开,吐出团缠绕着头发的水草——那分明是徐可正在变灰的发梢。
回家的巷子比往常多出七盏路灯。每经过一盏,塑料袋里的鱼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在第四盏灯下,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三个:一个正在民国学堂背书,一个蜷缩在棺材里数手指,还有一个抱着破碎的油灯在火海中翻滚。
橘猫蹲在屋檐上凝视我手中的鱼篓,它的瞳孔收缩成两道竖线。当我摸出钥匙时,发现锁孔里塞满了潮湿的香灰。门开的瞬间,七只猫同时发出预警般的低吼,它们的尾巴指向厨房——餐桌上多出第八副碗筷,盛满的米饭正在渗出灯油。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班级群里跳出徐可的消息:“储物柜密码1943“。我冲回卧室打开电脑,浏览器历史记录里多了条凌晨三点的搜索:“民国三十二年申时三刻气象记录“。页面加载到99%时突然蓝屏,故障代码组成四个汉字:灯尽人亡。
青铜杯在书桌上发出蜂鸣,杯壁的饕餮纹睁开猩红的眼。当我把鱼篓靠近杯口时,青斑鱼突然炸成血雾,在空中拼出旧校舍的剖面图。地下三层的位置标着燃烧的灯笼,旁边用甲骨文标注:徐氏宗祠。
锁孔里传来指甲抓挠的声音,徐可的钥匙开始发烫。我转头看见梳妆镜里的自己正在缓慢融化,那张脸变成林小烛的模样,她手腕的红绳铃铛震出民国时期的电报频率。窗外的月光突然具象化成银线,将铜尺牢牢缝在我的掌心。
当钟楼敲响子时,虎口处浮现出带刺青的数字:07。橘猫们集体跳上书桌,它们的尾巴尖端亮起幽蓝火焰,在地理课本上烧灼出新的地图——这次标注的是正在渗血的锁孔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