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烈和姜氏盯着宋晨,看着他对那枚指甲盖大小的丹丸使出了浑身解数,溶、煅、捻,各种方法轮番上阵,那丹丸却像被施了定身咒,纹丝不动,不见分毫损毁。
宋晨的额头上不觉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将丹丸放置于许烈夫妻二人面前说道:“我曾翻阅《周易参同契》,其中所载丹方炼制之法,与这丹丸的特性多有不同,实在费解。我虽不信这仙鬼之说,可如此这般折腾又都毫无变化,说它不是仙丹,还真属实让人难以信服。”
许烈夫妇对视一眼,缓缓点头,不置可否。
许烈沉思片刻说道:“看来,那方士留下的两句话,是解开这仙丹秘密的关键。”
姜氏心领神会,取来笔墨竹简递给许烈。许烈接过竹简,一笔一划地写下那两句话:“皇口...碎逾...研魏起...贤珠...半玉...百祸消。”他反复端详着这些字,无奈地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姜氏。姜氏也正一脸困惑,眨着眼睛回看许烈,两人不敢确定除了百祸消三个字,剩下的这几个字哪个不对。
宋晨有条不紊地收拾好自己的物件,拱手说道:“愚兄在医理方面,还能出些力,可这词理,实在是让我无从下手。贤弟,弟妹,容我先行告退,回去后我就为弟妹精心调配些调理养胎的丹方。”
许烈和姜氏赶忙起身,许烈客气地说道:“兄长客气了,小弟招呼不周,望海涵,也不敢耽搁兄长时间,小弟就不久留了。”旋即又对许瑞说道:“好生送宋医师。”
许瑞恭敬应道:“喏。”赶忙上前,动作利落地掀开帘幕,紧跟在宋晨身后。
姜氏微微欠身,施了一礼,目送许烈和许瑞将宋晨送出东堂。
不多时,许烈大步转回东堂,迈进堂内,还没等姜氏开口,他已快步上前,一把将坐在木床上的姜氏轻轻搂入怀中。姜氏依偎在许烈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胸腔中传来的喜悦,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夫君,妾心中大石终落,实是欢喜。”姜氏娇柔地说着,声音中满是如释重负的轻松与喜悦。
“我知道,你开心,我便满心欢喜了。”许烈温柔地轻抚着姜氏的后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一刻,他只觉世间的美好都汇聚于此。
“可是仙长叮嘱的这两句话,妾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明白。”姜氏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苦恼。
“不想了,费神。走,为夫陪你回房好好歇息。你如今有了身孕,可不能操劳费神,便是这孩子将来埋怨,也不许你再为此事劳心。这两句话,就交给为夫,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许烈宠溺地搂着姜氏的腰,二人缓缓向内院走去,身影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馨。
洛阳南宫铜驼街
初晨的日光,如丝缕般轻柔地穿透淡薄的晨雾,给铜驼街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这条洛阳城最为繁华的街道,从沉睡中伴着日光缓缓苏醒。街道中央那对高大的铜驼,周身凝着一层淡淡的霜华,在微光中静静伫立。
街道两旁,拉货的车夫挥动鞭子,催促着骡马前行,车上满载着货物,准备送往各个店铺。卖菜的小贩挑着担子,筐里的蔬菜还带着清晨的露珠,鲜嫩欲滴。店铺的门板依次被卸下,伙计们忙碌地将琳琅满目的货物摆上柜台,准备迎接新一天的生意。
身着朴素麻衣的百姓们,有的背着竹篓,有的推着小车,在街道上穿梭。还有些工匠,扛着工具,前往做工的地方。街边的食摊前,升腾着热气,摊主们正忙着为早起的行人准备早点,包子、蒸饼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一家挂着“泉阳楼”牌匾的酒楼,后院里的炊烟悠悠升腾,丝丝缕缕地融入晨光之中。后厨内,铜鼎下的炭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苗舔舐着鼎身,鼎中鲜嫩的羊肉在红枣、枸杞、葱姜等香料的陪伴下,逐渐炖煮出浓稠的汤汁,馥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勾人食欲。蒸笼里,白花花的蒸饼蓬松柔软,每一个都似藏着生活的热气腾腾。
不多时,店伙计端着食盒,步伐稳健地来到三楼东厢房前。他抬手敲门,那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随后放下食盒,转身匆匆离去。
几息过后,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精壮汉子谨慎地探出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空旷的走廊,确认无人后,才俯身将地上的食盒拿起,走进屋内。他将食物一一摆放在雕花的木桌上,随后退至墙角,周身散发着警觉的气息。
厢房内,布置得极为雅致。朝南的窗边,一张两米长的木桌上堆满了笔墨竹简。
对面的床榻上,狐皮褥子略显凌乱,上面还残留着女子身上淡淡的香气。
床榻旁,一姿容艳丽的女子正轻手轻脚地为眼前英气的男子整理衣冠,她的动作轻柔而恭敬,眼神中满是敬畏。男子微微颔首,打了个哈欠,拉起女子的手,缓缓走向外间的桌子。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若藏着无尽的山川湖海,却又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男子正是本应在封地的山阳王刘荆。
两人在桌前落座,面前摆放着精致的餐具,盛着羊肉羹的玉碗旁,放着刚出锅的蒸饼。刘荆用筷子夹起一块蒸饼,蘸着汤汁,缓缓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似在品味这片刻的安宁。
“今日,可有些新消息?”刘荆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如同石子投入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身旁站立的精壮男子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老树愈发枯萎,工匠已守在旁,日夜不敢松懈。”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谨慎。
刘荆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如此甚好。”说罢,端起女子递来的白玉瓷碗,将里面的豆浆一饮而尽,随后放下碗,似定了什么主意道:“该起风了。”
短暂的沉默后,刘荆又开口:“老藤如何了?”
精壮男子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答道:“仙师说,根已深扎,毒也已入,只是时候未到。”
话音刚落,两声沉闷的敲门声传来,精壮男子走过去将门打开,熟练的接过一个小小的竹筒,旋即关好门,恭敬地送到刘荆面前。
“念。”刘荆并未理会,垂眼享受着眼前的美味。
“喏。”男子打开竹筒,自里面抽出一小块麻布,上面的字迹娟秀小巧而清晰,念到:兰竹入双府,西雀亥时鸣。
“好!”
刘荆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野心,也藏着等待时机的耐心。他的神思穿透窗户,望向远方的宫殿,那是权力的中心,也是他心中的渴望所在,他这张编织了七年的大网越来越密了,可对于他来说还不够大不够密,还要大!再大!大到能够网的住整个大汉的天下,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也会像父皇一样给自己打一个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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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正,洛阳北宫,徳宫街,慎侯刘隆府邸
杂役李泉急匆匆的带着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穿过府邸后院的几个小门儿,一条狭窄的巷道,两侧的墙壁爬满了青苔,头顶的天空被高耸的院墙挤成了一条窄窄的蓝带。沿着巷道前行,拐过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不大的院子,地上铺着粗糙的石板,角落里堆着一些柴禾和杂物。
院子的一侧,是一排低矮的房屋,那是下人们的住所。另一侧,有一座小厨房,烟囱里正冒着炊烟,几个婆子进进出出,端着菜盆和碗筷。
李泉带着两人穿过院子,来到一座稍大的厢房前。推开南厢房的门,见刘大管事在上首坐着,赶忙深深一恭道:“刘管事,这两个是前些日子郑管事选出来,配给厨房的杂役,都验过了,没什么问题,剩下的就劳烦您了。”
两个小伙子毕恭毕敬的也跟着行礼,低着头嘴里说着:“小奴林平,见过刘管事。”“小的方兰,见过刘管事。”
刘管事放下手中的漆碗,粗略看了一眼,“好,郑管事办事我放心,一会儿叫人安排你们去后厨认认地儿,日后好好干,虽说是帮厨,可这是个好地儿,做得好了,好处少不了。”
“喏。”两人又是一恭,恭敬地回答。
“刘管事您忙,人我送来了,还要去郑管事那儿回话,不叨扰了。”李泉怀里掏出个小袋子,里面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什么,边说着,边将小袋子放在刘管事手边的茶几上。
刘管事对桌上的小袋子不闻不问,只道:“李管事大忙人,也好,下值了一同去吃酒啊?”
李泉见刘管事将自己捧这么高,吓得赶忙说道:“刘管事折煞奴了,为爷们儿办事是奴的本分,奴先行告退。”
刘管事笑着摆摆手没说什么。
李泉深深一礼退了出去。
没走多久便听见里面刘管事的喊声:“刘南子~你来一下!”
李泉行至院门处,见北墙角窜出来个汉子,边跑边应和:“来了~来了。”
刘南子推开厢房门,进去问道:“奴在此,爷什么事儿?”
刘管事指着眼前低头的二人说道:“你去,送他们两个给刘大头,他要的人送过来了。”
刘南子应了一声:“喏,你们俩跟我来。”
......
刘南子走在前头,林平和方兰在身后跟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两人的话。
“你们以前在哪里做活的?”
“我们俩都在泉阳楼做过。”林平抢先回道。
“哦?那是个好地方,那儿的胡羊锅儿做的好,不错不错,来这儿也好。”刘南子点着头,想着郑管事挑人的本事挺好,忽而想到什么,又问:“哎,我听说泉阳楼的伙计,还有一个被朗陵侯府挖过去了?”
林平笑着说道:“什么都逃不过爷的耳朵,那也是小奴的同乡,叫米竹,我们一个村儿七个孩子,六年前就被泉阳楼买下做活了,就我们三个被侯府选上了。”说罢嘿嘿笑着,感觉到心里是真的开心。
刘南子跟着哈哈笑了两声,突然站住脚,歪着回头看另一个叫方兰的。
方兰余光一扫,立即半弓着身子,收回眼神,恭敬一礼。
“你叫方兰是吧?怎么你不说话?”
方兰正欲开口,刘南子说道:“不用拘谨,我知道,你肯定害怕说错话,放心,咱们侯府不比旁家酸文儒节一大堆,咱们侯爷是马背上杀出来的,对下人宽厚着呢。”
“喏~”方兰拘了一礼。
林平笑着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三人穿过几个院门,浓郁的香气飘散在眼前的院子里,还未踏入厨房,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声响,有切菜的“哒哒”声,有鼎中水沸的“咕噜”声,还有人们的交谈声。走进厨房,只见屋内热气腾腾,几口巨大的铜鼎架在炉灶上,炉灶里的火苗舔舐着鼎身。鼎旁,几个厨娘正忙碌地搅拌着锅中的食材,香气扑鼻而来。
厨房的一侧,摆放着几个高大的木架,上面堆满了蒸笼、陶罐和各种炊具。另一侧,是一张长长的案板,上面放着新鲜的蔬菜、肉类和调料。
刘南子大声嚷着:“刘师傅,刘师傅在么?”
旁边的洗菜婆子说道:“里面切墩儿呢,往里走,新人来了啊?”
刘南子说道:“是嘞~泉阳楼的伙计。”
“呦~那好啊!”说笑间,厨房最里面有人粗嗓子喊道:“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