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墨城坊市。
坊市中央，街口分外热闹，围满了人。
两名军士模样的修者倒在血泊之中，身上处处伤势，横死街头。
血泊一旁，则是一处万分零散的摊位。
那看上去万分精细的机巧，都不可避免染上一层血色。
不远处，一名老者半倚着墙，双眼紧闭。
只是和那血泊中的二人不一样，老者胸前不时起伏，似乎只是昏迷了过去，生息尚存。
一众街坊围在那场地之外，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又有人死在城中了？”
“是啊，似乎还是和上次一样，都是顾家的军士。”
“顾家军士？那不是他们活该吗。成天倚着那二少嚣张跋扈，属实……”
“喂喂喂！慎言啊！要是被其他人听到可不好。”
“这机巧做的确实不错，就是可惜了……”
众说纷纭，一早出门的叶珲挤进人群，好不容易才到了前头。
墨无奕出城巡边，并没有叫上自己。他也觉得清闲，便找管家九叔做了做功课，打算一览这墨城风光。
而这第一站，便是人满为患的酒楼，染墨阁。
只是没想到……
看着那倒地的两名军士，叶珲脑海中顿时闪过一道身影。
那先前无处不在的黑影。
皱了皱眉，心头升起几丝不安。叶珲抬头朝四周望去，却不见那不安所在。
这时，一阵机括响声传来。
不远处，围观众人纷纷惊呼，随后让开了一条道路。
叶珲皱起的眉心越发深邃。
又是这家伙。
顾家二少，顾子盛。
趁着对方还未注意，叶珲又退入了人群。
他和顾子盛并算不上友好，若是在这民众之前被犯起了难，那可不太美好。
脚下星光闪过，将一身气息遮掩。叶珲又朝脸上一抹，换上一副寻常面庞。
溜出人群，他朝一旁的染墨阁走去。
“客官，今日的位子都满了。改日再来吧。”
抬头，瞥见叶珲那再寻常不过的面容。负责迎客的小二转身甩下一句话语，径直离去。
叶珲皱了皱眉。
这什么态度……
就在这时，身旁走来一名像是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
默默朝那小儿看了一眼，在心中记下模样。中年男子朝叶珲迎来，微微一笑。
“这位客人，在下染墨阁掌柜，胡齐。手下人管教不严，请您见谅。”
“若是不嫌弃，楼上雅间还有空位。您看……”
身形宽厚，隐约带着几分臃肿。面上笑容自然，可又显出一丝为商的奸诈。
暗自对这迎上来的掌柜打量一阵。叶珲摇了摇头，手上多出一具万分精致的机巧。
一支精巧的毛笔摆件，尾羽部分用墨色矿石制成，白锋处分外剔透，笔杆也泛着微微亮色。
毛笔末端，挂着一道小巧字样，正是一个“墨”字。
胡齐脸色顿时变了变。
这时，叶珲淡然开口。
“用不着那么麻烦，选个靠窗位置即可。”
说着，便将那机巧摆件收回囊中。
胡齐回过神来，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原来是墨家的贵客。”
“里面请。”
叶珲跟在胡齐身后，朝酒楼上方走去。
“我们染墨阁，可是这墨城中数一数二的老字号。自墨城诞生伊始，便一直存在。”
“一楼多为散客，二楼则为雅间，专门留给能力充盈的贵客。”
“而这三楼，则是为像您这样的贵客准备。”
皱了皱眉，正要跟着胡齐朝楼上走去的叶珲停下了脚步。
“不去三楼了，就在二楼寻个雅间吧。”
闻言，胡齐微微一愣。
但很快，他便又露出了那标志性的笑容。
“请随我来。”
染墨阁内，二楼相较一楼却有差异。
如果说一楼是那显得广阔的富丽堂皇，大气恢弘。那这二楼，则要用精致二字形容。
地面铺着长毯，墨染素白，雅致的同时分外松软。四周红木相衬，幽香满盈。
越过大堂来到走廊，灯光白净恰当，透过墨色外壳不显刺眼、也不让人觉得深沉。
跟着胡齐在那长廊间走过，不多时，便来到一处门前。
轻点门侧，随着一阵机括响起，木门缓缓打开。
叶珲跟着胡齐走进其中。
望见那雅间内的景色，叶珲顿时一愣。
桌椅之外，是一面硕大的窗户。而顺着窗外望去，正好能望见那群聚的民众。
看向胡齐，却正好对上那带着笑意的眼眸。
胡齐微微一笑。
“客官想必是外地人吧，至少也是墨城外来的贵客。”
“早点我帮您准备，您看？”
点了点头，叶珲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
“胡掌柜是怎么知道我不是这墨城中人？”
闻言，那宽大的脸上顿时一笑。
“客官见笑了，看来您不只是墨城的客人，还是我西漠的客人了。”
“墨城，西漠伊始，西漠上下无不知晓。而咱这染墨阁，也是如此。”
“凡是雅间，既二楼以上。都是靠市井之外的雅间。这一点，您显然并不知晓。”
“至于剩下的嘛……”
胡齐微微一笑。
“酒楼之地，若是看不出一二，那也白瞎了这混迹的几年。”
“您稍候，糕点一会儿就来。”
说罢，胡齐微微躬身，朝外走去。
感受着那远去的气息，叶珲定了定神，随即朝窗外望去。
果然啊，江湖就是深藏不露。
窗外，那人群中似乎多了几分骚动。
神色一凝，叶珲眉心亮起一抹紫金。
神识缓缓析出，朝那人群笼罩而去。
血泊一旁，几名军士将死去的两道躯体移出血泊，置于一旁。
在群众的嘈杂中，顾子盛俯下身子，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死去军士的身躯。
刀芒、黑气。
还有那万分利落的手法。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和先前那小巷中死去的四人一般，只是手法显得有些偏差。
起身，他看向围绕在此地的众人。
“诸位，安静！”
“听我说几句。”
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环视一圈，顾子盛缓缓开口。
“今日，此番恶行和先前巷尾一事，均出自同一人之手。”
“宵禁继续施行，各位千万留意城中异样。若发觉有心之人，可到我军中检举。”
“都散了吧。”
说着，便指挥着手下军士将众人遣散。
叶珲半倚在座上，望着那逐渐散却的人群，若有所思。
他似乎发觉了什么异样。
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那昏迷的老者，似乎再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