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以下犯上

一向不近女色的丞相大人突然间带了个陌生女人回来,别说府里的这群下人们了,就是这京城里的官宦人家都把这事当作饭后闲谈。

可裴淮玉接连七日不成踏进这里一步。

本来那些有点嫉妒心的丫鬟们就看阮娇娇不顺眼,现在越发的过分。

可想而知,自己总是被安排着最重的活。

但凡干的不好一些,吴嬷嬷就会苛扣她的晚饭,三顿饿两顿也不出奇了。

现在还要打水。

胡嬷嬷还让她日落之前把水桶都填满,不然又没饭吃。

要是再饿饿,她就真的要发癫了!

“啊啊啊啊——”阮娇娇对天咆哮,吃力地提着沉甸甸的水桶,纤细的手指早已经被粗糙的木柄磨的生疼。

丞相府很大。

大到她打桶水都要走好远的路。

大到处处都让她觉得难受,窒息。

偏偏一只脚突然从旁边伸出来,阮娇娇一个踉跄,水桶脱手而出。

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初春的寒意顺着湿透的衣衫渗入骨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整个人像个落汤鸡一样趴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就是春杏儿带头的笑声。

春杏儿是胡嬷嬷的女儿,二十多岁了都没嫁出去,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胡嬷嬷执意的觉得她的女儿能够成为丞相府的姨娘,然后就一直把这大姑娘的婚事推着,一推推到了现在。

与此同时,这也是胡嬷嬷处处针对阮娇娇的原因。

一群丫鬟都在笑。

不敢惹事的下人,抛来同情的目光之后,也只是匆匆忙忙的离开,谁不知道春杏儿是掌事胡嬷嬷最疼爱的女儿。

“瞧瞧,这不是阮娇娇嘛,几桶水打的都能那么慢,真想当主子啊?”

“对呀,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裴大人对你也只不过是玩玩而已,我还以为你多有本事呢。”

周围人都是嘲讽的目光,但阮娇娇始终没有多说一句,默默的拿起桶来。

春杏儿看到她这副不理不睬的模样就来气,一把手伸过去想拽住她的头发,“你装什么清高?!你现在也只不过……”

却没成想被阮娇娇反手一压。

春杏儿愤怒地想要还手,却震惊的发现自己一动都不能动,“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把她压住吗?

当然没那么容易。

阮娇娇用力的拖拽着春杏儿,将她拉到井边,力道之大让春杏儿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们快去喊人啊,这个女人疯了!”

冰冷的井边紧紧的贴着春杏儿的脖子。

直到她看到了阮娇娇一脸认真的丝毫不带手软,她终于开始怕了,恨铁不成钢地喊着旁边瑟瑟发抖的丫鬟们找人过来救她。

刚刚还在那里笑来笑去的丫鬟一哄而散。

而阮娇娇凑近春桃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就算裴淮玉带回来的人不是我,也轮不到你这种货色,”声音处处带着寒意,呼吸围绕着春杏儿的耳旁,“以其处处针对我,还不如放乖点,各自安好,毕竟……我也不想惹事生非。”

春杏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井边的青苔湿滑,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井口近在咫尺。

她能感觉到阮娇娇的手在微微发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压抑的愤怒。

春杏儿的上半身已经悬在井口,只要阮娇娇稍一用力,她就会坠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几乎失声,“我错了!我错了……!”

“住手!”

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胡嬷嬷。

她看到她的宝贝女儿就那么被硬生生的压在井边,她心疼的差点就尖叫起来。

“阮娇娇,你疯了吗?快放开杏儿!你是想造反吗?!”胡嬷嬷厉声喝道。

来的人不仅是胡嬷嬷。

还有裴淮玉。

他就那么一袭长袍站在那里,面容清俊如画,偏偏眼神是冷的,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切。

春杏儿余光看到了随之而来裴淮玉时,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大喊,“大人救我!”

没曾想阮娇娇更加用力了。

裴淮玉终于冷冰冰的开口,“阮娇娇,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三日未见,这人还是同往常一样清风朗月,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无法让人忽视。

阮娇娇一放手,春杏儿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恐惧包围着她,连滚带爬的想到裴淮玉那边寻求庇护。

“大人!阮娇娇她刚刚就是想杀了奴婢!大人明鉴,求您为奴婢做主!”

胡嬷嬷也跟着跪了下去,一股子为民除害的正气道,“大人明鉴,阮娇娇这厮平日里就怠惰因循,现在更是狂妄到光天化日之下当场行凶,倘若不是大人来得及时,恐怕奴这女儿早已经丧命于此!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大人不可不管!”

可偏偏裴淮玉就是要绕他们所有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不知悔改的阮娇娇。

“你来说说看发生了什么。”

“哥哥呀,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呀,你知道我的,小女子连鸡都不敢杀,怎么敢杀人?”阮娇娇又可怜兮兮的伸出手,手上到处都是伤,“我真的很认真干活了的,你看,我的手都变成这样了。”

“要死了,要是都是老茧,哇哦,一碰哥哥的衣裳勾出线来可别叫我赔钱。”

这不怕死的话一出,全场都静默了。

在场的人谁不怕自带威严的丞相大人。

别看他年轻,可在官场上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可是连三岁小儿都有所听闻。

可偏偏阮娇娇就是不怕他,事情惹得那么大,她还敢嬉皮笑脸的说这些玩笑话。

裴淮玉蹙眉,“再给你最后一次认真说话的机会。”

阮娇娇摊手,“是她先惹我的,我没想杀她,只不过想让她长点记性,谁知道你那么快就过来了。”

春杏儿听此话愤怒地想要反驳,但还没开口,裴淮玉更快一步。

“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阮娇娇,你当场行凶却是事实。”

“况且,现在本相是主,你是奴,见到本相,为何不跪?”

“还敢自称为我,你可知,以下犯上,当场行凶,双罪并罚,是何等惩戒?”

以下犯上这罪行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但可以知道的是阮娇娇难逃一罚。

胡嬷嬷见状一喜,大人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大人,这两条罪名,不管是哪一条,阮娇娇就算是被打死也不足为惜!”

这么多下人都是排排整个头趴在地上不敢抬起来,地位高一点的就是半跪着。

可就阮娇娇敢站着。

这些骨气对她来说确实没用,所以有的时候贱兮兮的说跪就跪,可现在不一样。

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

不然今日过后自己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我是良籍,并非奴籍,就算是丞相大人也不能私自的把良民……”

“本相让你站着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