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楚翔的身世

楚翔眨了眨眼,她从未听过二人名号,但也知这两人当是了不起的高人。

她心中思忖,按照这两人的说法,是他们查访一桩旧事,却被九幽道人和鬼手妖王埋伏。

九幽道人施展了邪法,连自己也被波及,险些心神失守,多亏顾昭以两心知相助,这才逃过一劫。

而黄龙真人中了白骨幽冥箭,逃到此处,那鬼手妖王随后追了过来。

只是不知那九幽道人为何没有出现,可能是跟黄龙一战,也受伤不轻。

此时,客栈外最后一缕焚尸的青烟消散在晚风中。

众人陆续归来,麻姑袍袖轻拂,轻笑道:“诸位……”

她的嗓音忽然变得如清泉漱玉,每个字都带着奇特的韵律。

“适才所见妖魔,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

络腮大汉猛地甩头,脚夫茫然摸着后颈淤青,书生手中折扇啪地落地。

众人的眼神渐渐迷惘,仿佛真的被魇住了片刻。

麻姑莲步轻移走过庭院,绣鞋踏过之处,血迹化作青烟,连空气中残留的妖气都被涤荡一空。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回头,看向楚翔。

“一刻钟后,他们便会忘记此事。此处不便讲话,随我来吧。”

说着她素手轻抬,纤纤玉指已搭上了楚翔的手腕。

霎时间清风徐来,楚翔只见衣袂翻飞,恍若白驹过隙,又似沧海桑田。

等她再次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置身一座高山之上。

麻姑广袖飘飘,引着她穿行于虬松古柏之间。

行了片刻,忽见远处松涛如海,云蒸霞蔚处现出一座洞天福地。

那洞口古松盘踞,松针簌簌,在青石上投下斑驳光影。

周遭野花烂漫,或绛或紫,或黄或白,引得彩蝶穿花度柳,蜂群嗡嗡作阵。

麻姑轻笑道:“你且在此稍候片刻。”

话音未落,她已翩然转身步入洞中。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洞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但见一位妙龄女子款款而出,约莫双十年华,云鬓高挽,青丝如瀑,衬得那身彩绣辉煌的罗裙愈发夺目。

楚翔正自怔忡,忽见那女子冲他嫣然一笑。那眉目间的神韵,竟与方才的老妪有七八分相似。

“这……麻姑前辈?”楚翔讶然。

麻姑轻拂衣袖,蹙眉道:“山下总要扮作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当真恼人。”

说罢,她伸手握住楚翔手腕道:“随我来,那边说话方便些。”

翠竹掩映间,一座精巧的竹屋若隐若现。檐角悬着风铃,随风发出清越的声响。

二人踏着青苔石径来到屋前,推门入内。

屋内陈设十分简朴,一张泛着清香的竹木桌,几把藤编圈椅,墙角竹床上铺着素白麻布。

最引人注目的是整面竹制的书架,层层叠叠摆满帛书竹简,有些书卷边缘已经泛黄卷曲,显是年代久远。

两人刚落座,竹门吱呀一声,黄龙道人托着茶盘飘然而入。

盘中三盏青瓷茶盏冒着袅袅热气,茶香顿时盈满斗室。

“姑娘青春几何?”

黄龙将茶盏轻放案上,笑吟吟问道。

他须发皆白,这般问话本来有些唐突,但放在这老者身上,却让人生不出半分反感。

“晚辈今年一十八岁。”

“妙哉!”

黄龙抚掌而笑。

“恰似三月桃李,含苞待放之时。”

见楚翔耳根微红,麻姑忍俊不禁:“这老不修就爱说这些浑话,你莫要理他。”

黄龙闻言,脸色一正:“姑娘,你那日癫狂之状,以前可曾有过?”

“不曾。”

“那……你可还有其他异于常人之处?”

“并无。”

黄龙长眉微垂,银须在指间捻动数转,忽而起身道:“且在此稍候。”

话音未落,他已踏出门槛,只余竹帘轻晃。

楚翔望向麻姑,麻姑笑道:“莫慌,这老头子就爱故弄玄虚。”

过得片刻,黄龙抱着一面古拙的铜镜从外而入。

他盘膝而坐,将铜镜横陈案上,朝楚翔招手道:“近前观照。”

楚翔坐到镜前,却见那镜面昏黄如月,根本照不出人影。

黄龙广袖翻飞,指尖在镜面三寸之上虚划,铜镜顿时漾开圈圈波纹,恍若春水初皱。

“你凝神追想当时情景。”

楚翔闭上眼睛,脑中存想之前的情形,不知不觉间,额头已沁出细汗。

铮的一声,似有冰面乍裂,镜中霎时激起滔天血浪。

原本尺许方圆的镜面,此刻望去竟似无边血海翻涌,隐约可见有残戈断戟在浪中沉浮。

喊杀声穿透镜面而来,忽远忽近,时而如万马奔腾,时而似孤雁哀鸣。

麻姑素手伸出,按住了震颤的镜缘,直至血色褪尽。

铜镜当啷一声倒扣在案,屋内仍回荡着金铁交鸣的余韵。

楚翔抬起头来,望着二人,眼中满是询问之色。

“此镜名唤观心,乃昆仑遗珍。镜照三魂,光映七魄,可窥人心深处一点灵明。”

黄龙凝视楚翔良久,终是长叹一声。

“吾二人见你受那邪法影响颇深,便有所猜测,如今一试,果不其然。”

楚翔道:“还请仙长明示。”

黄龙沉吟了片刻:“天地万物,人为灵长。人身之内,魂魄存焉。”

他伸出三根手指:“人魂有三,为天、命、地。三魂之中,命魂为主,统合天地二魂,阴阳相合。辅之以七魄,方能行道布化,统领万物。”

楚翔点了点头,这三魂七魄之说,倒是容易理解。

黄龙袍袖在青铜镜面轻轻一扫。

“若以天魂为主,人心则如明镜悬堂,观世事如掌上观纹。”

话音未落,镜中便浮现出各路谋士运筹帷幄,决胜庙堂之身影。

“然若地魂当道,则人欲纵横杀伐,不死不休,如剑不饮血,绝不归鞘。”

镜面景象随之而变。但见血光冲天,映得洞壁猩红刺目。镜中楚翔双目赤红,手中长剑染血。

乍见此景,楚翔不觉后退了半步,喉头有些发紧:“这……”

“寻常人三魂如一体,而你则不然,天地命三魂各司其位。”

麻姑突然开口,她轻轻握住了楚翔的手道:“此之所谓涣魂之体。”

楚翔眸光微沉,“此事与我的身世有何干系?”

黄龙白眉微动,看向麻姑,麻姑微微颔首示意。

“麻姑当年,也曾有过跟你一样的经历。”

楚翔倏然抬首。但见麻姑素衣如雪,仙姿玉质,实在难以想象这般人物也会陷入那等癫狂的情形。

似是察觉到了她心中的惊疑,麻姑的唇角漾开一抹浅笑,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不知此番坦言会否乱你道心,或许永不知晓才是福分,此刻便由你抉择。”

楚翔沉默半晌,忽然端起案上茶盏一饮而尽。

“前辈但说无妨。知晓前尘是我,懵懂度日亦是我。既然都是我,何惧真相?”

“好!”麻姑赞道。

“我与黄龙,是去调查一桩旧事,与姑娘本无干系。不料归途时遭那九幽道人暗算,倒累得姑娘平白遭这无妄之灾。”

她轻轻挥了挥手,楚翔面前的茶水再度斟满:“若你是凡胎肉体,受那摄魂之术不过性情暴躁数日。只是……”

她话语忽然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忽然转了个话题。

“家父姓王讳远,字方平,乃是上古一员正神,家母却是凡间女子。”

她又看了一眼楚翔:“涣魂之症,正是神人后嗣独有的印记!”

“什么?”楚翔只觉脑中轰然作响。

麻姑的语声似从九霄云外传来:“若要成神,第一道坎便是让天魂代替命魂的位置,成为控制你的主魂。反之,若是让地魂控制了你,那便是入魔的起始!”

麻姑眼神灼灼,紧盯着楚翔道:“正是因此,神凡结合,必生涣魂,反之亦然。故此,你的血脉之中,必流淌着某位正神的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