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云崖三叩

半年光阴转瞬即逝,烬明轩内。

林烬端坐于赤枫之下,双手结印,玄天剑典的灵气在经脉中流转不息。

当最后一缕灵气归入气海,他缓缓睁眼。

练气圆满,进无可进。

他起身拂去衣上落叶,推开院门,径直往小师姑居所行去。

“准备好了?”小师姑抬眸,眼中映着眼前这个挺拔的身影。

“已臻圆满,再无寸进可能。”林烬语气平静。

小师姑眼底泛起一丝涟漪:“那便...启程吧。”

百里外,孤峰山如利剑出鞘,直指苍穹。

云崖之巅,夜风凛冽,那天穹中的星辰似乎触手可及。

而今,崖顶多了一方新冢。

剑鸣岩所制的墓碑在风中轻颤,发出清越剑鸣,恍若冢中之人仍有千言万语,欲诉与这黄土之上的故人。

小师姑的指尖轻轻抚过墓碑,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的云崖之巅,朝阳将师兄的侧脸镀上金边,他迎着晨风笑道:“清婉,待我登临剑道绝巅,便与你在此朝看云霞,暮赏星河。”

每一个字眼,都清晰得仿佛昨日。

如今,那个说要为她摘星揽月的剑客,却长眠在这三尺黄土之下。

一滴清泪无声滑落。

林烬静立在她身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小师姑缓缓跪坐在墓前,从储物戒中取出几本泛黄的剑谱。

火盆中的火焰倏然跃起,将那些承载着往昔的纸张一寸寸吞噬。

火光摇曳间,记忆中的青年手持剑谱向她奔来,衣袂翻飞如鹤。“清婉!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她记得自己当时浅笑:“不过是些残篇断简,值得师兄这般高兴?”

师兄眼中闪烁着比星辰更亮的光彩:“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要创一套全新的剑诀!”

“可我们已有太虚剑诀...”

“那是前人的路。“师兄仰首望向浩瀚星河,“我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剑道。”

那一刻,他的锋芒照亮了整个夜空。

火盆中的最后一片纸页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小师姑转身望向林烬,目光如水般温柔:“烬儿,你与师兄虽已有师徒之实,却从未行过拜师之礼。今日,便在此地补全吧。”

林烬郑重颔首,行至碑前,衣袍一掀,跪地而拜。

“咚——”

第一叩,剑鸣如龙吟九霄,回荡山巅。

“咚——”

第二叩,剑鸣似金戈交错,铮铮作响。

“咚——”

第三叩,剑鸣化凤鸣清越,直上青云。

小师姑眼角泛起柔和的涟漪,指尖轻抚过冰凉的墓碑。

师兄,看来你也与我一般,甚是中意这个徒儿呢。

礼毕。

林烬肃然起身,小师姑缓步上前,素手轻扬间,一泓秋水乍现。

剑长二尺七寸,纤若柳叶,薄仅三枚铜钱相叠。刃口波光粼粼,似有暗潮涌动;剑柄如竹叶舒展,浑然天成。

“此剑曾随你师父仗剑天涯。”小师姑将长剑平托于掌,“他未竟之道,望你能续。”

林烬双手接过,指尖触及剑身刹那,似有清鸣应和:“此剑...可有名讳?”

小师姑莞尔,笑意如破晓晨光:“旧名已随云烟散,新名当由持剑人。”

林烬轻抚剑纹,波光映照间轻语:“那便唤作...逐风。”

山风骤起,小师姑眸中流光辗转——

青年林逸风在此舞剑,剑气凌霄;

中年林逸风在此悟道,剑意通天;

而今林烬持剑而立,衣袂翻飞如当年。

“走吧。”

话音落,两道惊虹贯空而去。

云崖复归寂静。

雾气氤氲间,风过碑文:

“剑挑青云曾笑天,骨镇山河未低颜”

“最是星河回眸处,半寸相思刻千年”

三日后,雷云山脉最幽深的山谷。

林烬端坐在谷底中央,三十六杆阵旗呈周天之势插在四周,旗面猎猎作响,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灵障。

山风穿过旗阵时,发出低沉的呜咽。

小师姑静立阵外,玉指轻点阵盘,青丝在罡风中飞扬:“阵势已成,烬儿,只待你心意决断。”

林烬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筑基的凶险——寻常弟子筑基,皆在宗门大阵护持之下,既可稳固心神,又能汲取大阵灵力相助。

可他却不行。

他身负逸风老祖留下的变异风灵根。

若在玄剑门内筑基,灵根特性必会引动风相异象,届时秘密暴露,杀身之祸顷刻便至。

正因如此,他只能选在这人迹罕至的雷云山脉,由小师姑亲自护法,以求一线筑基之机。

山风掠过山谷,阵旗微微震颤。

林烬睁开双眼,取出一枚青玉般的筑基丹,毫不犹豫地吞服而下。

“轰——!”

丹药入腹,瞬间化作滔天洪流,狂暴灵力如万马奔腾,在经脉中疯狂肆虐!他全身剧震,如遭千刀万剐,气海翻腾似要炸裂!

与此同时——

整座山谷,骤然凝固!

飞沙、落叶、流云……万物定格,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扼住咽喉!

“铮——!”

天穹撕裂,苍白气流如千万利刃斩落,将夜幕割裂成无数碎片!罡风自九霄倾泻而下,参天古木瞬间凋零,树皮剥落,露出森森刻痕!

空气在哀鸣,不是风啸,而是如万剑摩擦青铜的刺耳锐响!

地面浮土如浪翻涌,碎石悬浮成环,高频震颤间火星迸溅!

风暴中心,林烬踏空而立。

他发冠崩散,墨发却诡异地静止垂落,周身浮现青色云纹,衣袍碎片被罡风撕碎,却在离体瞬间凝结为半透明的风刃!

小师姑紧紧攥住阵盘,目光死死锁定风暴中心的林烬。

风暴持续扩张,百里灵气坍缩,那些悬浮的碎石骤然停滞,随即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螺旋升空,在千丈之上轰然炸裂!

空气被压缩至液态,折射出妖异虹光。

飓风中心,青色结晶缓缓析出,构筑成一座八面棱柱,将林烬笼罩其中。

棱柱表面,古老的风符流转,每一道纹路皆如囚禁着怒吼的飓风!

柱内——青鸾虚影振翅而现!

翎羽幻化,时而如摧城飓风,时而似绕指柔息。

双翼扇动间,星屑洒落,触地即成微型龙卷!

一声清唳穿透风墙,百里飞禽尽数折翼!

林烬双目紧闭,云纹蔓延至瞳,发丝终于开始舞动,却并非无序,而是以玄奥轨迹勾勒阵图,每一缕青丝都在牵动天地间的风灵之力!

青鸾虚影骤然收翼,俯冲而下——

小师姑心脏狂跳,掌心渗出冷汗。

成败,在此一举!

只要青鸾虚影与林烬相融,他便能——

真正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