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面楚歌

镇北侯府。

新年刚过。

依照往昔惯例，此刻的镇北侯府应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作为大周皇朝手握重兵的实权侯爷，前来拜访的达官显贵自是络绎不绝。

然而眼下，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疏。

哪怕实在没办法必须要从门口经过，也会催促家仆快马加鞭，匆匆而过，不敢稍作停留。

毕竟现在谁也不想和镇北侯沾上半点关系。

年前，镇北侯战死关外，北门关失陷，整个燕赵之地再也无险可守，北境告急。

后经查明，是镇北侯私自改变行军计划，被蛮族包围而导致全军覆没。

皇帝大怒，但是考虑到镇北侯已战死，且膝下只有一女，便不予追究。

镇北侯的爵位暂由其女继承，待到出嫁后，一并转交给其丈夫。

此时，一只信鸽飞到镇北侯府的上空。

嬷嬷看四处无人，一声口哨将信鸽唤来，抽出信纸，便走进屋内。

“小姐，稚奴来信，说是药量不够，六皇子是自己醒来的。”

那被唤作小姐的人正在床上，面朝墙壁侧身蜷着。

玉足悬在床沿外，轻轻摇晃，足尖还沾着未拭净的朱砂。

顺着小腿往上，素纱裤脚早就滑到膝弯，露出羊脂玉般的腿根。

中衣半敞，从那被揉皱的绸裤料子里隐隐又透出些肉色的光晕。

“唔…“

她仿佛是在梦中被惊醒。

随后翻身朝向来人，中衣领口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半肩。

头上能看到有虚汗冒出，未经打理的头发有几缕粘在上面。

眉梢有道旧疤，清晰可见。

“我知道了，荣妈妈，把药量加大。”

“小姐，药引子需要你的精血，如果再加大，你可能会受不……”

“加大！”

云清婉挑起眉毛，声音带着果决。

荣嬷嬷见状也并未再说什么，行礼后便离开房间。

待人走之后，云清婉强撑着虚弱的身子缓缓坐起，脸色略显苍白。

刚才的强行使用禁术将六皇子拉入幻境中，还是对她的身体产生了一些负担。

艰难地挪动到书桌旁，从抽屉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叠宣纸和一套精致的笔墨。随即，她提起笔，蘸满墨汁，准备要记录些什么。

……

成功了，迷药果然好使。

我的功力还是太低，必须用迷药配合才能让禁术成功运行。

父亲，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我这样做。

但是，北境儿女没有孬种，我咽不下这口气。

云家三代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才换来个镇北侯的虚名。

就算皇帝老子要收走，也不能用这个手段。

所以

你不让我学的禁术，我学了。

你不让我做的事，我也干了。

这次的实验很成功。

估计再多试几次，我的意识就会取代掉六皇子的意识。

不会很久的。

或许，我下次去祭奠你，可就是以六皇子的身份了。

你在九泉之下，可千万不要认不出来我哦，否则我可真的会生气的。

不过禁术真的很神奇，在幻境里我又回到了那家酒馆。

你还记得吗？

就是我在边塞开的那家酒馆。

真的是好久之前了。

当时真好，爷爷，父亲还有哥哥都在。

作为大小姐的我可以随便浪，反正你们在背后给我撑腰。

对了，还有酒馆那几个伙计，他们也都在。

我们一起给六皇子搞了个仙人跳，可惜被他发现了。

哈哈哈哈。

那小子还是蛮聪明的，可惜太小了，不是我的菜。

话说回来，爹你一天天就琢磨怎么打仗，也不管管我。

你说我都多大了还没嫁人，你怎么也一点不上心啊。

……

写到这里青黄的宣纸上滴落了两点泪珠。

云清婉赶紧擦拭，担心被别人看到。

可转头一想，诺大的镇北侯府，哪还有别人。

她无奈笑了笑。

将刚刚写满字的宣纸烧掉后，云清婉打了个哈欠，双眼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京城。

一场微雨将落。

街上行人纷动。

花溅轩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十三皇子终于看到自己自己六哥骑马赶来。

“六哥，你怎么每次都这么慢，要是再晚一炷香的时间，苏老板的戏你可又赶不上了。”

十三皇子疾走两步，一脚将刚上前准备扶林墨下马的侍卫踹到一边，然后亲自跑到马旁搀扶林墨下马。

林墨倒不是故意来晚的，只是花了点时间研究了一下系统。

现在他对系统的功能算是门儿清了。

只要改变这个世界的主要剧情人物的故事，就可以获得世界本源点。

这点数可以用来加强自己的能力。

比如武功，别人学习一门刀法需要日夜苦练，然而自己只需要在系统上轻轻一点便可以达成。

可是，关于剧情未来的发展和哪些人是剧情人物，系统却闭口不谈。

另外就是之前的幻境，经过系统的分析，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人故意拉入的。

虽然系统没法制止自己进入幻境，但是可以让自己保留在幻境中的记忆，并免除所有的副作用。

“十三，你最近可没少出去浪啊，我听那些小宫女都在讨论你那点风流韵事儿。”

“哥，我说多少次了，出了皇宫大门就请叫我黄公子。”

十三皇子给刚下马的林墨整理了一下衣衫，接着说

“所以，做出那些荒唐事的都是黄公子，和宫里的十三爷有什么关系？”

林墨扑哧一笑，老十三一直是这样不着调。

“哥，之前约你好几次你都没时间，这次你可要给苏老板点评点评，满京城谁不知道你六爷在戏曲一道上独有见解？现在街头巷尾唱的曲儿，十首有八首都是你写的。”

林墨微微点头，没有多言。

看到林墨同意后，十三略感兴奋，拉起林墨的手就一起跨入花溅轩的大门。

花溅轩内。

戏台高架，锣鼓敲打，热闹非凡。

一楼的散客席都坐满了人，讨论声不绝于耳。

“嘿，你知道不，苏老板已经很久没有亲自登台演唱了。”

台下一个观众说道

“用你说？要不是苏大家今天上台，我才不会来呢。”

“听说今天六皇子也会来现场？”

“您才知道啊，苏老板就是为了六皇子才重新登台的。”

“真的啊？你说苏老板和六皇子会不会有什么……”

林墨和十三没有管周边人的议论，径直走入雅间。

看到六皇子已经到了，戏班主赶紧走到后台示意戏剧开演。

忽然的

“哐哐哐——”

“咚咚咚——”

板鼓起，锣声响。

大幕拉开。

……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唱得好”

苏老板刚一开口，便赢来掌声雷动。

没错，唱的就是《霸王别姬》。

雅阁内，十三正随着戏剧的腔调摇头晃脑，还不时的找林墨分析两句。

这首戏曲当然是林墨抄的。

就在他刚穿越来时，将《霸王别姬》略作修改，根据这个世界的故事做成了戏曲。

没想到刚一推出，就名动京城。

靠着这一股风气，他这个堂堂六皇子还在坊间传出了个“梨园之师”的称号。

此时

台上苏老板还在继续唱着

“周兵已略地，四面魏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愿为君王舞，舞罢泪沾襟。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听到这里，林墨忽然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四面楚歌，哦，不对，在这个世界里应该叫四面魏歌。

穿越到这里很长时间了，最开始的那种兴奋劲头早就消磨了个干净。

刚穿越时，林墨还会想着背点唐诗宋词，抄一抄戏曲歌赋，然后在大周混个文圣之类的名头。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有点想家。

此时此景，当再次听到家乡的小曲儿，他又何尝不是四面楚歌呢？

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后，父母还好吗？

那些好兄弟当年许下的愿望实现了吗？

还有小师妹，是不是已经嫁人了呢？

想着想着有点口干舌燥。

“稚奴，倒点水来。”

“好的殿下。”

不一会稚奴便将水端了过来。

看到水来了，十三皇子也感到有些口渴，伸出手便要抢过稚奴捧着的水杯。

稚奴像是受惊的野兔，赶紧躲闪。

“六哥，你的丫鬟也太抠门了吧，我只是要杯水都不给？”

林墨也觉得稚奴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就是杯水嘛，十三要喝给他就是。

但是，自己人还是要自己护着的，起身接住稚奴送来的水杯，一饮而尽。

然后转头对十三笑道

“我呢，就喜欢第一壶的热水，你想喝等第二壶去。”

然后转向稚奴，假装生气

“没看到十三爷也想喝水吗？还不快去！”

稚奴应了一声，赶紧跑向后堂。

十三也只是摇了摇头。

他六哥他还是了解的，护短，不能说他身边人的坏话。

他也早就习惯了，更何况就是一杯水而已，还不值得跟个小侍女计较。

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便继续听戏去了。

旁边的林墨看十三不再闹腾，也没有再说什么，也回到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可是也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周身暖洋洋，像是沐浴在阳光里似的。

不多时，困意忽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