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定风波

“书院的规矩就是公道。”

那么,此间规矩如何?

是谁先进入从云大阵,谁就是从云山新主。

那么,是谁先进入从云大阵?

是眼前这练气小子。

公不公道?

书院的规矩就是公道。

而且,“一打三”这三个字,在眼下看来相当诡异。

鞠半樵和何杰开始琢磨,那于斯泯冷笑道:

“一道一阶灵脉,也值得书院多看一眼?”

齐双喜歪过脑袋看她,正色问道:“这位姐姐,请问贵门是几阶灵脉?”

于斯泯愣住了,一是很多年没人叫她姐姐,二是她再傻也不会傻到去回答一个练气。

他们三家都是二阶灵脉,那又如何?

近千年来修仙界愈发繁盛,修士数量猛增,灵脉显然是不够用了,这一阶的苍蝇肉也是肉啊,否则哪用得着她们金丹修士不顾脸面,俯下身来抢食?

等等。

灵脉显然是不够用了。

一阶。

二阶。

她慢慢品出些味道。

那鞠半樵明明胜自己半筹,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为何偏偏和自己同时赶到这里?

那何杰一向出门没捡到宝贝就是吃亏的性子,为何今日如此摒得住?

她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合着都在演我呢。

“告辞。”

又长啸一声,踏入太虚。

鞠半樵放身长笑,引得群山共鸣。

“我鞠半樵大战三日,身负重伤,否则今日怎会拿不下这小小从云?罢了,罢了,回九水养老罢了,齐小友,何掌门,告辞。”

说罢亦踏入太虚,为自己的当机立断而庆幸。

那齐双喜面对三个金丹都气定神闲,要么是顶级宗门的弟子,但顶级宗门若想取小小一个从云山,一句话的事情,何必做这场大戏?

所以,只能是那边派过来。

好阴险啊,怪不得另外两家明显更加亲近,却还被强留在了落仙村。

何道友,你聪明一世,这口鱼饵,便咬下吧。

此情此景,何杰有些尴尬。

刚才口吐白沫也要赶过来的金丹,如今却忙不迭走了,个中弯弯绕绕他也清楚,但他不甘心,也总觉得眼前这练气小子一身漏洞,所以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是那边的想法,为何还要让小友过来?”

如果是书院做的局,想要用从云山做饵,吊上其中一家,那为何又让你把我们吓退?

“难道贵门之内,就只有一个想法?”

齐双喜答。

“告辞。”

何杰拱手踏入太虚。

天空归于沉寂,山脚下也呼啦啦飞走了。

齐双喜负手站了一阵。

“劳师伯,背我回去。”

……

从云大殿内。

“掌门天纵之才,实乃我从云门命不该绝啊。”

劳野夫小心翼翼把齐双喜放在掌门位子上,又恭恭敬敬行了礼,退后几步。

确实如齐双喜所想,他那么爽快便交出掌门,实则含了李代桃僵的坏心,之后看到齐双喜气质又恢复成当初带货郎模样,已是生疑。

直至看到齐双喜潇洒出阵,又空口白牙吓退三位金丹,这才真正生出些希望。

此刻回到大殿,见这新掌门不言不语,只默默喝着灵茶,越看越是欢喜。

这小子……啊不,齐掌门真乃动若口悬河,静如岳临渊。

陆续有弟子兴奋而来,都被他赶了出去。

其实齐双喜哪是什么淡定。

只是面对三位金丹,被压得回不过气而已,如若不是和阿元相处十几年,莫说能活得下来,便是连这大阵都进不了。

喝了整整三大壶灵茶,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不要半场开香槟。”

“啊?”

“现在谈命不该绝太早,还会有客人咧。”

“啊?”

劳野夫被吓得一惊一乍,刚要开口问,忽觉识海如遭雷轰,又扑倒地上。

“书院执事陈柳直拜访!”

天空炸响一声惊雷,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落入殿内,高鼻杏眼,长手直肩,又是一个金丹。

齐双喜起身拱手。

眼前这扑街戏耍丑道人的景象,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然后不敢再想。

陈柳直依然负手。

落仙村事了,他本要回书院复命,太虚之中碰到鞠半樵,听说了这边事情,便过来看看。

其实这从云山不过一阶山门,谁拿去了也就拿去了,书院也没闲到这种地步,但听说是个练气小子拿的,他就有点兴趣了。

因为当初处理从云门的,是连星河。

连巡查使和他的上司不对付。

那就看看能不能顺手搞点事情出来。

“拜见执事大人,这位乃我从云齐掌门,名讳双喜。”

劳野夫在地上顺手行了个礼,爬起来在站在齐双喜身侧。

“齐掌门?嘿嘿,何时定的,可有上报书院?”陈柳直语气阴恻恻的,但喉咙实在太响,震得整个大殿泥灰俱下。

“回执事大人,本门今日才有幸选出齐掌门,还未上报,还请……”

“你自己不会说话?”陈柳直打断话语,直视齐双喜。

不是不会,只是对这些高大上的规矩一窍不通,一时没想好怎么唬你。

齐双喜淡淡微笑,做了请的手势:

“这茶不错,陈执事坐下喝两杯?”

如果是阿元,她会怎么做?

“前有晏罗克,后有你这练气小子,是谁让你从云门如此小瞧书院?是我连巡察使上回太客气了吗?”

从云山上空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陈柳直袖中隐隐有风雷,劳野夫和齐双喜全身寒毛炸起。

二人生死,全在此人一念之间,连挣扎的想法都不要有。

阿元姐姐一向直来直往。

那么。

但凡能赶走这家伙,就没什么是做不得的。

抢在陈柳直出手之前,齐双喜踏出一步。

双膝跪下。

“执事大人在上,书院在上,小子不敢。”

陈柳直杏眼微抬,对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并不诧异,心中反而突然跳出一丝杀意。

“执事大人,小子不过区区练气,今日三位金丹随手就可把小子碾死,但还是践约而去,全为书院,全为书院规矩,小子此时还能活着,全有赖书院,又如何敢小瞧?

“小子年少德薄,不过区区练气,坐这掌门之位,纯是泼皮胡闹之举,还请执事大人劝说这从云上下,另选一德才兼备者,方不负书院殷殷期待。”

说罢,齐双喜伏地贴额。

劳野夫刚想开口,便被震晕了去。

陈柳直看着地上那年轻头颅,还在疑惑刚刚那丝杀意从何而来。

踏入金丹数十年,莫说是面对练气,哪怕是筑基,哪怕对方是极为可憎可恨之人,都绝无可能让自己生出杀意,再想想,这次自己兴之所至便过来,却有些关节处未来得及细想。

这练气小子为何能走入大阵?

那三个金丹都不是善茬,为何走得如此爽快,连沿路泄愤都不去做?

方才太虚中遇到鞠半樵,那老东西对此事不仅不忿恨,反而赔起罪来,说不该有染指从云山念头,好像此事是书院安排一般。

最后,自己真是兴之所至吗?

连星河那老匹夫可是操命弄运的高手。

对了,为何偏偏是自己遇见那鞠半樵?

……越想越是蹊跷。

“好好做事。”

他化为一声闷雷,闪入太虚。

从云山上风雷静。

……

从云山脚。

何杰献出身形。

连那陈柳直也走了,这座山是真有什么古怪吗?

但他不甘心,至少要知道那古怪是什么,否则这次出来不是大亏特亏?

就在举步之时,忽见山中炊烟直直升起,黑乎乎的直撩天际。

‘还想着做饭?看来真是有恃无恐啊。’

他踏入太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