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气还有些冷。上午刚下了一场雨，阴冷刺骨。午后放晴，明媚的阳光刺破云层照下来，携来缕缕暖意。
黎星湉从中医馆出来，迎面吹了一阵凉风，让她哆嗦得拢了拢外套。
翻了翻帆布包确定东西都带好了，朝公交站缓缓走去。
那家医馆是她外公开的，刚来了两个需要针灸的病人，比较忙，又到了饭点，她只好去外面吃饭，顺便给外公也带一份。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
黎星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通后轻唤：“灿灿。”
“小甜甜，你在干嘛？”电话里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语气里透露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刚才在外公那里抓完药，准备去吃饭。”黎星湉老实地应着，分毫不顾电话那边林灿逐渐猥琐的笑声。
“你今天回学校吗？”
黎星湉隐约听到了讨论声以及刻意压制的尖叫，想来是几个人又在一起聊八卦。
“下周一。”她好奇问：“有什么新鲜事吗？”
林灿也不再卖关子，激动起来：“我告诉你，我们班今早新转来一个帅哥，还是个外国面孔！一下课班长就去打听，在经过我的指挥和辅导下，他终于用蹩脚的英语套出了那帅哥的底细……啊不，是背景。”
黎星湉挑了挑眉，听到后面的话，她调侃：“是你怂恿他的吧。”
林灿和班长谢阳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她手上的很多消息，都是谢阳提供的。
“什么话！”林灿半开玩笑地道，“明明是咱们谢大班长关心新同学，怕他一人来到异国他乡会不适应，主动找他搭话的。”
被打断了，林灿有些不耐：“你到底还听不听。”
黎星湉微微一笑，也没有拆穿她，轻声：“嗯，你继续说。”
“他叫拉斐尔，从英国来的，妈妈是中国人，来这里上学是因为他觉得数学这门学科完全没有难度，听说中国人数学好，想来挑战一下。”
林灿噗嗤笑出了声，“你是不知道他说数学简单的时候，脸上那不屑的表情，意气风发的样子完全没经受过数学的荼毒。”
来挑战中国的数学教学，还是高中的课程，的确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黎星湉暗忖。
她建议：“你让谢阳给他一份九九乘法表，说这是中国人数学好的秘诀，让他去背。”
“好主意！我这就去跟谢阳说。”
黎星湉听到她在喊谢阳，杂音太多不知说了什么，五秒后才从电话里听到清晰的语句。
“我要先回家了，咱们一会儿再聊。”
“好。”
音落，林灿便火速挂断了电话。
公交车也在不久后过来，黎星湉放好手机，坐车去了常去的那条小吃街。
……
从饭店出来，黎星湉手里提着给外公打包的饭菜，远远看到公交车快要到站了，她忙加快了脚步小跑过去，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公交卡。
眼看着人都上车了，黎星湉还以为赶不上了，公交车却仍旧滞留在原地。
她侥幸上车，被一个身姿颀长的男生挡住视线。
他站在扫码的机器前，白色衬衣袖口向上挽起，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臂，削瘦骨感的手里捏着黑色手机，衬得皮肤白得欺霜赛雪，清冷贵气感浑然天成。
手控的黎星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前方传来司机不耐的声音。
“不会扫码就投币。”
男生不断拿着手机尝试着，俊朗的面容有些尴尬，用略显生硬的中文道：“抱歉，我刚来中国，不是很懂这些。”
清浅低醇的嗓音顺着他侧身的动作飘过来，黎星湉微愣抬眸，入目所及地，是一副异国面孔。
他侧脸线条硬挺流畅，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性感的薄唇微微抿了一下，很好看。
优越的身形压着光，笼罩着黎星湉，低头觑着她的时候，能清晰看到那双浅蓝色的瞳孔，如蓝宝石一般澄澈明亮。
男生表情窘迫，侧过身子：“你先上吧。”
看下行的动作，似乎是要下车。
俯身的那一刻，黎星湉眼尖从他单肩斜挎的背包里，看到了天蓝色的一角。
像是数学课本。
她下意识联想到班上新转来的那位同学，伸手拦住他：“我帮你付吧。”
音落，不给男生反应的时间，拿着公交卡在扫描器上按了两次。
听到提示音，司机终于松口：“进去找个位子坐下吧。”
“谢谢。”他朝着黎星湉道谢，后者漠然地朝里走去，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男生尴尬地跟过去，坐到她旁边，自顾自地开始闲聊：“你好，我叫拉斐尔，刚来中国不久，现在在临市一中上学。刚才真是谢谢你了，我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刚刚坐错车了，现在手机又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付不了款，如果不是你我很可能要走路回家了……”
静静听完他的话，黎星湉确认了他是自己同班同学的身份，心中暗想难怪。
放学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这辆车正好是朝着学校的方向行驶的，不小心坐反了车是对他出现在这里最好的解释。
拉斐尔很热情，一路上说了许多，黎星湉却一话不发。
直到他话音落下，她才认可地说了一句：“你中文不错。”
拉斐尔羞赧一笑，“我妈妈是中国人，我很小就开始学中文了。”
难怪会这么自信地来中国上学。
黎星湉眸光微闪，没再说话。
气氛渐冷，拉斐尔表情讪讪，收回视线。
垂头，一只嫩白的小手突兀地闯入视线，小巧的掌心里躺着一颗奶糖。
耳边，传来黎星湉清悦甜美的声音：“欢迎来中国。”
拉斐尔颇有分寸感的接过，“谢谢。”
帮忙付款又送了他糖，拉斐尔十分不好意思。车快到站了，他思忖一番，拿出衬衣胸口前别着的钢笔，强硬地塞到黎星湉手里。
“谢谢你做的一切，这支钢笔送你。”
看着手里外观华贵的钢笔，黎星湉怔了一瞬，抬头要还给他，他却已经趁着公交车后门打开飞奔了出去。
黎星湉下车的时候，连个背影都没有看到。
她无助地盯着手里的钢笔，妥善放好。
下周上学的时候再还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