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逆轮启峰

子时三刻,观星塔顶的浑天仪开始倒转。

苏怀素立在危月燕星盘上,七枚玉铃铛嵌进自己的脊椎。雪山冷泉从她指尖流泻,在塔顶汇成谢氏灭门那夜的暴雨。当第一道闪电劈中浑天仪时,所有帝王尸身突然仰天嘶吼,声波震碎九重宫阙的琉璃瓦。

“时辰到了。“她扯断发间银铃,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星砂凝成的谢氏先祖魂灵。

谢云归的铜钱剑突然脱手,化作三百枚带火流星刺向浑天仪。玉衡珠在剑柄疯狂旋转,她烧焦的右眼窝里腾起青色火焰,映出十二年前父亲谢明远被钉在星盘上的景象。

“阿爹...“她突然看清那晚星官们捧着的根本不是奏折,而是从谢氏族人颅骨中取出的玉衡珠胚胎。

萧景琰的重瞳在此刻渗出血泪。他看见自己的剑贯穿谢云归后背,看见裴时安的银针组成河图阵困住尸群,更看见苏怀素背后的星空裂开缝隙,露出里面齿轮咬合的巨型浑天仪——那才是昭明王朝真正的根基。

“所谓星象治国,不过是盗取天机的幌子。“裴时安突然撕开衣襟,胸口赫然是谢氏玉玺烙印,“谢家世世代代被囚禁在浑天仪里,用魂魄推动王朝命轮。“

寅时七刻,第一具帝王尸炸成星砂。

谢云归的铜钱剑刺入浑天仪核心,玉衡珠与荧惑石碰撞出刺目光芒。二十八星宿方位的地面同时塌陷,升起三百尊谢氏先祖青铜像,每尊铜像眼窝都嵌着玉衡珠碎片。

“当年谢家不是谋逆,“她将染血的铜钱按进自己右眼,“而是拒绝继续做浑天仪的活祭品!“

苏怀素的笑声混着机括轰鸣传来。她脚下的星盘裂开,露出里面齿轮咬合的前朝祭坛。当谢云归的血液滴入祭坛凹槽时,所有青铜像突然转头望向萧景琰,重瞳瞬间被玉衡珠光芒刺穿。

“萧氏血脉...“谢云归的铜钱在尸群中穿梭,每击碎一具尸身,就有青铜像吞下一缕星砂,“该把偷走的东西吐出来了。“

萧景琰突然抱头跪地,重瞳中浮现历代帝王记忆:嘉德殿地下埋着谢氏童尸,玉玺印泥掺着谢氏骨髓,甚至每任太子继位前,都要生饮谢氏嫡系心头血...

“啊——!“他嘶吼着将剑刺入自己胸膛,喷出的血雾竟凝结成星象图。尸群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浑天仪核心疯狂叩拜。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裴时安在祭坛中央摸到了那卷《归藏易》。

泛黄的犀牛皮上,谢明远的血书字迹开始浮现:「丙申年冬,荧惑犯舆鬼,谢氏以全族魂魄为祭,启逆轮大阵」。他猛然抬头,看见谢云归右眼喷出的青焰正在重绘星图。

“原来你才是阵眼。“他震碎最后三根扇骨,银针组成先天八卦困住苏怀素,“谢明远用你的右眼封印了逆转浑天仪的钥匙!“

苏怀素的玉铃铛突然爆裂,雪山柏子香化作锁链缠住谢云归。当荧惑石光芒吞没浑天仪时,整座皇城的地基开始崩塌,裂缝中升起九百九十九盏青鸾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谢氏亡魂。

“萧氏的罪孽...“谢云归扯断锁链,青铜像群在她身后列成兵阵,“要用二十八代帝王的魂魄来偿还!“

萧景琰的剑突然从背后刺来,却在触及她右眼时寸寸碎裂。重瞳映出真相的刹那,他化作星砂涌入浑天仪,三百帝王尸身紧随其后,在齿轮间碾成猩红光雾。

当最后一丝星砂渗入地脉时,谢云归听见了十二年来第一个雨声。裴时安握着半块玉玺烙印跪在废墟中,而苏怀素早已变成一尊青铜像,唇角凝固着释然的笑。

辰时三刻,垂拱殿废墟下的日晷开始倒转。

谢云归踩着星砂凝成的卦象拾级而上,每步都踏碎一片帝王残魂。裴时安胸口的玉玺烙印已侵蚀至锁骨,他握着半卷《归藏易》,看谢云归用铜钱在虚空中重绘二十八宿。

“你父亲用右眼封印的不仅是浑天仪密钥,“他咳出星砂碎片,“还有前朝真正的紫微帝星。“

残垣间突然升起三百盏青鸾灯,火光中浮现谢氏祠堂的虚影。谢云归的铜钱剑刺入地脉,九泉之下传来青铜齿轮的哀鸣——被碾碎的浑天仪残骸竟在自我修复!

“萧氏血脉未尽。“她扯下左腕鹿皮手套,烧焦的掌心亮起北斗阵纹,“护城河底的星砂龙影,才是真正的祸根。“

裴时安突然割开手腕,血浸的《归藏易》浮现出暗金色星轨。当谢云归的铜钱触到“涅槃“卦象时,整座皇城废墟开始上升,露出下方深达九层的地宫。无数青铜棺椁在机关链上摇晃,每具棺盖都刻着谢氏族人的生辰。

未时正,地宫最深处的螭吻铜像睁开了眼。

谢云归的铜钱剑穗无风自动,剑锋所指处,棺椁上的封印符咒纷纷剥落。裴时安用染血的银针挑开第七层棺盖,寒气中坐起的竟是个与她容貌相同的少女。

“丙申年腊月初七子时,“裴时安抚过棺内冰壁上的刻痕,“谢明远亲手将你双胞妹妹封入玄冰。“

谢云归右眼的玉衡珠突然爆裂,记忆如洪流席卷——母亲被钉在星盘上分娩,国师用荧惑石灼烧女婴右眼,父亲跪求苏怀素带走健康的姐姐...

地宫穹顶的星图开始转动,三百具棺椁同时投射蓝光。谢云归看见每个谢氏亡魂胸口都连着青铜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地脉,正将星砂龙影滋养成新的浑天仪!

“萧氏龙脉不过是幌子,“裴时安斩断一根锁链,涌出的星髓在空中凝成谢明远的脸,“谢家世代用魂魄镇压的,才是真正的亡国煞气。“

酉时六刻,星砂龙影撞破了第九重地宫。

谢云归将铜钱剑插入妹妹的玄冰棺,玉衡珠碎片在姐妹血脉呼应下重组。裴时安撕开胸腔,用玉玺烙印接引地脉煞气,血肉在青铜锁链上铺成河洛图。

“真正的《归藏易》在这里。“他剖出心脏按进太极阵眼,“谢明远用我的身体藏了二十年...“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锁链崩断处升起九尊谢氏先祖巨像。每尊巨像掌心都托着浑天仪部件,齿轮咬合声与星砂龙吟共振。谢云归跃上中央巨像,看见龙影额间嵌着萧景琰的重瞳——他竟成了新浑天仪的活枢机!

“该终结这场轮回了。“她将铜钱剑刺入巨像眉心,妹妹的玄冰棺应声炸裂。双生血脉交融的刹那,地宫所有青铜棺椁射出光柱,在空中织成覆盖九州的天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