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地下三层的通风管道里，陈渡的膝盖被碎骨渣硌得生疼。小周在前方爬行的姿势很怪异——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手肘每次弯曲都精准卡在135度角。这让陈渡想起上周处理的跳楼程序员，那人落地时关节也保持着完美几何角度。
“哥...我口袋里...“小周突然抽搐着倒灌口水，一枚游戏币从裤袋滑出。陈渡用牙齿咬住手电筒照去，币面浮雕不是数字，而是《玄渊录》的六边形图腾。更诡异的是，当硬币滚过管道内壁时，那些沉积多年的骨灰竟自动聚成箭头状。
身后传来金属变形的吱嘎声。黑衣人正在用液压钳撕开通风口，防毒面具的眼部滤片泛着验尸房紫外灯似的紫光。陈渡摸到管壁某处凸起——是三个月前维修时卡住的扳手，表面镀铬层已被尸气腐蚀成青铜锈色。
“抓紧！“他抡起扳手砸向锈蚀的接缝处。管道断裂的瞬间，陈渡看见地底电缆迸发的电火花中，浮现出无数挣扎的人形辉光。这些上世纪殡仪馆扩建时的枉死民工，此刻正被黑衣人的生物徽章虹吸成苍白的数字流。
坠落的失重感持续了整整三秒。陈渡在剧痛中意识到，他们跌进了遗体美容药品仓库。福尔马林溶液的味道里混着奇异的檀香——那是上周神秘客户寄存的九十九具无名尸，每具天灵盖都嵌着翡翠薄片。
“醒醒！“陈渡用酒精湿巾拍打小周的脸，发现实习生太阳穴处有新鲜缝合线。拆开线头，皮下埋着的竟是微型信号发射器，芯片上刻着「天机阁丙级饲皿」的篆文。他突然明白那些精准的135度角从何而来——这是脑机接口植入者的节能模式。
仓库顶棚突然传来扫描仪的嗡鸣。陈渡拽着小周躲进停尸柜，柜门闭合的刹那，他瞥见显示器跳动的红字：【功德值：-47（业障缠身）】。黑暗中，小周的呼吸渐渐带上电子合成的杂音，而陈渡自己的左眼开始剧痛——视网膜上浮现出母亲化疗时的监控画面，只不过病房号变成了负数。
“他们要的不是我们。“小周突然开口，声音像坏掉的磁带，“是铜盒里没吃完的祭品...“
陈渡的掌心渗出冷汗。铜盒残片在坠落时割破他虎口，此刻血液正被骨片贪婪吮吸。那些孩童的指骨在黑暗中发出萤火虫般的幽光，拼凑出一段被抹去的历史：1958年，殡仪馆前身的炼钢厂曾举行过活祭仪式，九名童男被铸进奠基柱。
黑衣人破门的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陈渡撞开备用逃生门，扑面而来的夜风里裹着花椒与尸油的怪味。殡仪馆后巷的「忘忧」夜宵摊正在雨中营业，穿血红塑胶围裙的老板娘手持长筷，从油锅里夹起一串刻满《往生咒》的比特币钥匙扣。
“两份抄手，一碗加辣。“陈渡将沾血的铜盒碎片拍在案板。老板娘脖颈处的青筋突然暴起，露出皮下流动的金色辉光——那是被炼化的横财运，陈渡在华尔街之狼的尸检报告里见过同样症状。
油锅突然沸腾。老板娘用长勺敲击锅沿，暗号声惊飞了檐角的乌鸦。当黑衣人追到时，只看到满地糯米粉拼成的先天八卦图，以及电线杆上倒挂的十二只田鸡——每只都被替换成电子心脏，正以比特币汇率波动频率跳动。
电动三轮车在巷尾发出垂死的喘息。陈渡把昏迷的小周塞进车厢，发现方向盘上贴着「千膳宴」任务单：【累计配送99份爱心餐，可解锁功德借贷权限】。后视镜里，204室的窗户亮着暖光，窗台盆栽却是殡仪馆停尸间同款的尸香魔芋。
翠微苑7栋的电梯充满违和感。按钮旁贴着社区告示：「为防止AI诈骗，请勿与电子宠物对话」。陈渡按下24层时，轿厢突然下坠——数字在-18层停住，门开后是铺满孝布的灵堂。智能音箱自动播放往生咒，供桌上的二维码直通天机阁功德充值系统。
204室的门缝渗出豆豉香。开门的老人戴着电子镣铐，怀里的黑猫正用尾巴缠绕比特币矿机。“迟了两分零三秒。“老人撕开一次性筷子时，陈渡看见他指甲缝里的金粉——和自杀程序员鼻腔里的一模一样。
抄手汤汁溅在陈渡袖口，瞬间腐蚀出蜂窝状孔洞。老人咧嘴笑时，假牙脱落处露出牙龈刻着的生辰八字——正是三天前委托给陈渡P遗容的死者信息。黑猫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嚎叫，利爪撕开老人袖管，露出植入皮下的十三根功德香。
“吃啊。“老人掐住猫颈拎到汤碗前，“今天的肉馅是上好的后悔药。“
黑猫碧绿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复眼结构，陈渡的视网膜同步灼痛——善缘系统弹出血色警告：【检测到高利贷陷阱，建议物理超度债主】
解剖剪刺入老人咽喉的刹那，陈渡看到难以置信的画面：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金粉的区块链数据流。黑猫趁机跃上佛龛，利爪拍碎鎏金弥勒像，十三颗冷冻心脏滚落地面——每颗都连着脑机接口线，显示屏跳动著「情绪期货」实时价格。
“你拿了张家的买命钱...“老人跪倒在地，电子镣铐迸出电火花，“就得替他们家的猫偿命...“
外卖箱在此刻爆炸。气浪掀翻陈渡的瞬间，他看见小周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握着从自己后颈挖出的信号发射器。实习生眼里的青铜色图腾正在坍缩成黑洞，而善缘系统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母亲病房的实时画面——心电图机显示，她的寿命正在被兑换成比特币转入某个海外账户。
“哥，你才是第九十九份外卖。“小周的声音带着机械合成的慈悲，“千膳宴...从来不是送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