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两万多亩地!”杨廷和咋舌道:“民间常说,一亩三分地,便可供一家之口粮,这两万多亩!”
说着话,杨廷和竟咳嗽了起来,蒋冕帮他拍拍后背顺气,道:“谁说不是呢,你瞧吧,张氏兄弟这才二十年不到,就拢下了这么多地,那些累世公侯的人家得有多少?”
“咱们大明的土地那是有数的,再多,也架不住这么坑啊。这些人,都是硕鼠!蛀虫!!”
“你小点声吧。”杨廷和无奈道,忽然他又问道:“这张家兄弟不是被陛下勒令回原籍了么,此番怎地又回来了?”
“呃——”蒋冕一愣,道:“这我倒是没想到,难道他们抗旨不遵?”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能,太后如今什么都听陛下的,不可能给张家兄弟撑腰,那就是陛下默许的?”
“这么说,这地是陛下逼他们交出来的?”
蒋冕瞬间就不好了,若是如此,这功劳还得算在嘉靖的头上,更显得这些日子被遛得跟狗似的非常愚蠢。
“功成不必在我,事成即可,蒋公别放在心上。”杨廷和拍拍蒋冕的肩膀,先走进了屋里。
话分两头,郭勋回到五军都督府,把嘉靖的意思带到,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本以为新皇登基后,会重用文臣,没想到还是得意咱们武将。胜一回升一级,这等好事儿上哪去找啊。别人我不管啊,至少给我留二百人的差额,我手下可不少人嗷嗷待哺呢。”说话的是左军左都督朱晖,他是保国公朱永之子。保国公一系虽然不如定国公一系风光,但也是传承有序的世袭公侯,门下何止千人,说是嗷嗷待哺确实不为过。
“喂,你怎么不说话?”朱晖看向旁边的都督同知神周,想让他帮忙说两句。
这位神周是靖难功臣后裔,虽然没有爵位,但家族历代都在五军都督府任职,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狗腿军师。也正因为是狗腿军师,他才知道,这次京营演练,未必是一个好事儿。
尤其是江彬死了之后,作为被江彬推举上来的人,他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觉都睡不着,哪里还有心情研究什么演练。
郭勋不管这些,他如今管着三千营和神机营,又是迎接皇帝亲母的功臣,圣眷正隆,谁倒霉也轮不到他倒霉。如今在这五军都督府内,唯一能威胁他的人也就只有定国公徐光祚,但这家伙已经失了先机,如果这回能在演武之中连胜三场,他也能进位国公,到时候大家就平起平坐了,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这次演武,定国公府就不参加了。”徐光祚说了一声,便起身向外走去,还咳嗽了两声:“这几日身体抱恙,管不了这许多的事,再有会议,遣人通知一声就行,一应事务本公都不参与了。”
“公爷这又是为何啊?”安边伯站起来喊徐光祚,徐光祚回头看了他一眼,但眼神却像是看一个死人。
“诸位安好,本公要养病两个月,咱们两个月后再见。”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人已经脸色很难看了。
徐光祚这边刚走,传旨的太监就来了。
“陛下有旨。”
“臣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命五军都督府及御马监,各择三千人于城南京郊择地筑城,十五日内各建营寨一座,城高三丈、濠沟环护,四角立赤玄青白军旗。戍守五日间,各营可自神机营选火器精兵三百助阵,锦衣卫扮作蒙古游骑劫掠军旗。演练毕,以各营夺旗多寡定胜负。凡夺旗破寨者,胜一场擢一级连胜三场者,加秩五级,连败两阵者,主将降职调边军效命。着兵部职方司核验战果,都察院录伤亡替补,司礼监持金符督战,虚报战功者阵斩不饶!】
“钦此——”
太监传完了旨意,所有人都傻了。
众人看向郭勋,道:“武定侯,怎么回事,跟你说的也不一样啊!”
“筑城?攻城?”
“玩这么大!”
郭勋也懵了,他本以为是自己给陛下献上的一场戏,以供消遣罢了,但现在看来,怎么好像玩真的啊。
提督京营多年,京营是个什么样子,他比谁都清楚。甭说真正的沙场作战,就是“演”一下攻防都费劲死,根本就是做不到啊。
更何况,早上他嘴欠说,自己要亲自下场。天可怜见,作为没出过直隶的提督,他自己也没攻过城啊!
“啥也别说了,赶紧准备吧!”没工夫再废话,郭勋大步流星走出去,上马直奔兵部。众人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有些疑惑不解,纷纷纳闷:“不是去京郊么,他去的方向,好像是兵部啊。”
“坏了!这奸贼!他去兵部拉人去了!”朱晖大叫一声,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许泰还没反应过来,纳闷道:“兵部拉什么人?咱们不得去营里选人吗?”
“就你那脑子,吃屎你都赶不上热乎的!”
郭勋意识到规则改变后,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王守仁。
没别的原因,王守仁百战百胜,战绩可查。
这可是真打啊,不要谈赢了,失败两场,就得去边军服苦役了,六军轮战,输两场的概率也是挺大的,怠慢不得。
“右侍郎在吗?”郭勋跳下马就往兵部闯,好在守卫都认识他,不然非得戳成筛子不可。
“王守仁先生在吗?”
郭勋一路往里走,喊了一路,正好瞧见王守仁出来,一个闪身——撞在了徐光祚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郭勋瞬间明白了,徐光祚这老小子在陛下身边有眼线。
“你真是卑鄙啊国公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消息了?”
“卑鄙不敢当,无非就是朋友多,早知道一步罢了。告诉你,王侍郎已经应了本公了,你找别人吧!”
“王侍郎!”郭勋还想争取一下,道:“咱们都是陛下的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许你什么了,我给双倍,倾家荡产也给,你做我的主将。”
“谁不是陛下的人?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二位不要争了。”王守仁被俩人扯得衣服都乱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晃了晃:“陛下写的,二位瞧瞧呢?”
郭勋一把抢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
“先到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