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磬声骤起!

“和亲?”

刘弗陵闻言亦是心中微动。

根据史书记载,大汉的确在这个时间段与匈奴议和通好,并且也借助议和之事接回了被匈奴扣押在北海牧羊一十九年的苏武。

至于这次的和议是否进行了和亲,史料中倒并未提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每次大汉与匈奴达成和议,都是建立在大汉向匈奴贡献大量财物,并且允许在大汉边境设立关市,允许匈奴大量采购大汉物资的基础之上。

而不出意外的,匈奴也依旧反复无信,没过多久就又纵兵两万劫掠汉塞。

好在这次大汉果断出兵反击,活捉了瓯脱王,其后张掖太守及属国都尉郭忠等又击杀来犯的犁汙王,使得匈奴不敢再侵犯汉边,自此转而将矛头对准了辽东方向的乌桓。

所以历史上的这次和议对大汉而言。

除了让匈奴从中获利,在先帝刘彻之后再次认为大汉软弱可欺,再起劫掠之心之外,没有任何利益可图。

甚至刘弗陵有理由怀疑,这就是匈奴的一次试探,为的是探出大汉的虚实再谋后事。

而刘弗陵更清楚的是。

别看先帝刘彻终其一生也并未完成覆灭匈奴的计划,最后还因李广利被匈奴狠狠的摆了一道,以致晚节不保,但这些军事行动绝非像那些主和派士大夫说的那般没有意义。

事实上,多年耗损国力的战乱,已经将匈奴拖入了中衰时期。

如今的匈奴已经因战争、天灾、领土及人口的减小等问题,处境日益困窘,接下来内部纷争迅速激化,陷入五单于争立的内乱之中。

而在这个过程中,大汉只需要派兵救一次乌孙,就可以将匈奴逼入绝境,一举清除其在西域的影响力,顺势设立西域都护府,彻底将西域三十六国纳入版图。

等到五单于争立的内乱结束,匈奴已经彻底失去了与大汉对抗的能力。

彼时匈奴单于只能自愿入长安朝贡,作为大汉的附属国苟延残喘,直到新朝王莽篡位之后蓄意侮辱,才再起战火。

就算如此,匈奴也早已没有了牌面。

随着新朝覆灭东汉成立,也只能被东汉按在地上摩擦……

因此在这个时期与匈奴议和,或是与匈奴和亲,其实无异于四九年入国军,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和必要。

大汉只需要置之不理,继续闷头种地,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所以……

刘弗陵依旧没有多嘴,只是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杵,一边坐等霍光等人做出反应。

如果历史轨迹不变,这次霍光最终应该会同意议和。

不过这符合不符合霍光的本意就不太好说了,因为从他后来的诸多决策上来看,他其实应该是主战鹰派。

否则后来匈奴转而攻打乌桓时,霍光命范明友率兵出辽东迎击,在匈奴闻风撤兵之后,他又怎能立刻定下“兵不空出,即后匈奴,遂击乌桓”的策略,乘乌桓遭匈奴袭击之机,驱兵直奔乌桓,一举击杀乌桓三名首领并部众六千余人?

如此主动出击的流氓策略,能与主和派扯上关系?

而且刘弗陵这一朝,除了北面的匈奴和乌桓外,西南夷也并不安分,霍光都果断派兵平叛,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看起来也丝毫不像主张依靠德政的感化蛮夷的主和派啊……

片刻之后。

“先请陛下过目。”

霍光回身将国书交给了小黄门梅信,示意其承给刘弗陵,然后才看向满朝文武,尤其是那些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士大夫,开口说道,

“匈奴壶衍鞮单于在国书中请大汉择宗室公主,遣嫁匈奴,以固两国之好,并请大汉复开边关五市,使商旅往来,互通有无,以利民生。”

“若大汉允准此二事,匈奴愿自此与大汉结秦晋之好,永不相犯……”

话音未落。

“此乃匈奴奸计!”

桑弘羊已经接过话茬,大声说道,

“文景之世,汉家屡遣宗女,岁赠金帛,以求匈奴之安。然其虏性贪婪,盟约甫成,旋踵即叛。掠我边郡,杀我吏民,寇掠如故。此非和亲之策不善,实乃匈奴狼子野心,畏威而不怀德,纵以金帛妻之,终难驯其豺虎之性!”

“不如勿许,兴兵击之,唯以战止战,可断其野心!”

桑弘羊才刚说完,立刻便有一名谏大夫跳将起来,更加大声的反驳道:

“桑大夫,经历先帝一朝,我大汉百姓吃的苦还少吗?”

“然匈奴依旧屡犯边塞,劫掠杀戮,至今未绝,若兴兵击之能够一劳永逸,为何至今匈奴犹在?”

“所言不差!”

话音未落,又有一名御史中丞站起来大声响应,

“匈奴负戎马之足,怀禽兽之心,迁徙鸟举,难得而制也,既不能除之,不如暂时安之,大汉地大物博,若能换回几年百姓安居乐业,何昔和亲岁币之财!”

“正是如此!”

殿内右侧的武官也同样不甘落后,不过情绪与语气倒比这些文官稳定一些:

“匈奴如今远在漠北,千里而战兵不获利,得其地不足以为广,有其众不足以为彊,自上古不属为人,汉数千里争利,则人马罢,虏以全制其敝。”

“且彊弩之极,矢不能穿鲁缟;冲风之末,力不能漂鸿毛。”

“非初不劲,末力衰也,击之不便,不如和亲!”

“微臣附议!”

“桑公,经历先帝一朝,大汉如今已经不起再有战事啦!”

“……”

一时间群情激奋,竟有大半官员都在驳斥桑弘羊,这其中有桑弘羊掌管的御史台大夫,亦有霍光麾下的军官武将。

朝堂已经陷入了一场只分立场、不分党羽的纷争。

“唉……”

霍光见状亦是颇为无奈的摇起了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何在这件事上会是这样的局面,这其实是先帝刘彻一生穷兵黩武、晚年战事失利留给大汉的创伤,以致如今大汉已是谈匈奴色变,反战情绪空前高涨。

因此不只是桑弘羊,就算是他像桑弘羊一样头铁,也一定会面临相同的被动局面。

何况与匈奴和亲议和也未必完全是坏事,如今匈奴情况不明,大汉也需要休养生息恢复国力,至少不宜远征漠北。

此事无解,恐怕只能先顺应民意……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当!当!”

耳边忽然响起悠扬却又沉重的磬声,瞬间令轰乱的朝堂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