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面宽长，鬃毛如针，獠牙如刀凸出脸部，口舌鼻腔之中浸透着黑色的血水，粘黏成丝。
可那是它们自己的血。
直至走得靠近了李砚才发现，那背阴处的巨石根本就不是什么岩铁，而是一颗颗兽首，一颗颗半人大小赤面獠牙的猪兽堆叠成的小山！
最下层的头颅已经接近风干，仅仅一层薄薄的纸皮贴在骨头上，血水也已经变成干冽的碎屑。
中层的头颅却腐蚀正烈，浓烈的腥臭和热风扑面而来，他们湿润的鼻腔中都翻着一团拳头大小的白色蛆虫，诡异而疯狂。
最上层的几颗似乎新死不久，断裂的脖颈内淌出滚烫且污浊的血，宽大的吻部若有若无地张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内部翻动……
“噗……”
“啊叭……”
那是一只鬼婴，赤发蓝皮，腹生吻齿，喜食脑髓……
只见他仿佛真正的稚童般，在那颗头颅内上下玩耍，本能地为自己撕开一片又一片的天窗，
当他终于出来时，手中正抓着一根鲜红炽烈的舌，贪婪地放入口中不断咀嚼，直到那一口红肉碎得不能再碎后，才心满意足地吞咽下去。
而像他这样的，如团团所说，很多，这猪山上下分布了小一百只这样的鬼婴，面皮或笑或哭，可腹部裂开的大嘴却在一刻不停的咀嚼。
……这番景象着实令人头皮发麻。
“洪老爷子。”
“……真人，有何……”
李砚轻轻开口道，声音却不带半分起伏，洪老爷子颤抖着应声道，饶是他见多识广，这样的场景也让他肝胆生寒。
“鬼婴多是死去的婴孩，受生前怨气催化被污染成祟，多是诞生于乡野之地……你之前是这样说的吧。”
“不错，小老儿所言句句属实……”
“那是否成人死后，也可化作鬼婴？拥有意识的成人应该能诞生更强烈的怨愤吧。”
“成人化尸婴？难难难。”洪老爷子摇头，坚定道，
“成人尸重，魂重，想要转换成灵需要更强的怨愤和更凶的污秽，如此方才有一线可能在尸体上诞生出凶灵……”
“但确实可行，不是吗？”
李砚打断道，这一句话让在场众人脸色皆是变化，鬼婴是人尸冤魂污秽而来，而能诞生如此庞大数量的冤魂，这附近只有……
“甘青镇？”
“不对，还是不对！”老爷子急匆匆打断道，他总觉得自己的经验不止一次地接受着挑战，
“婴孩纯粹，死后最容易转化成鬼婴，成人之尸化作鬼婴只是其中一个方向，不可能整个镇子的死人都化作邪祟，更何况是同一种邪祟？”
“除非有人刻意去引导，引导所有枉死之人化作尸婴，可有干涉甚至炼化鬼祟的手段，普天之下只有……”
“十二楼，万类。”
洪福哑然，李砚在心中默默补充道，他看向山道右侧下的悬崖，走过山道抵达崖底，那里本该是甘青镇的所在位置。
可是现在……
……
……
刘长春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他本是雍州边陲的一户农家，五大三粗手脚麻利，脑子自认为大概，也算得上灵光……可偏偏雇自己的那家地主死活不肯把女儿嫁给他。
……这和话本里的可不一样。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长春揭竿而起，召流氓，拐匹夫，将女人抢到手以后开始呼啸山林，过了一段酣畅淋漓的土匪日子。
但即便刘长春这边闹得沸沸扬扬，也仅仅是边陲地区的小小匪患，布政司懒得去管，各地鬼祟妖邪四起，哪有闲心思去管他这小小人祸？
本来也就这样了，他就是一个纯粹且好运的恶棍，可刘长春却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将手伸向了他绝对不能触碰的领域……
一夜之间，他们盘踞的那座山突发地脉沸腾，大量的熔岩顺着山体崩开的裂缝淹没了方圆百里的生灵，所有来不及出逃者全部死绝！
同时，布政司下发了对刘长春一伙儿的海捕文书，甚至将他与入册的邪祟恶修一并提上悬赏，天下搜捕，死活不论！
刘长春没有办法，带着自己残余的小弟走险进入石山回廊，历经苦难才抵达了尽头的甘青镇，本打算在这偏僻之地歇息几天……
却掉进了鬼婴的巢穴里。
“该死，该死，该死！”
刘长春发狂地怒喊道，身子在一片湍急的河流中挣扎游动，在重重地撞到了河岸边缘后，他才捂着渗血的腹部，骂骂咧咧地爬上岸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身材粗壮面容黝黑的汉子，此刻的他们皆是满脸疲惫和……怨毒，显然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接近了极限。
而其中紧紧跟在刘长春之后，却是一个与众人都截然不同的女子，她身材寻常，五官却带着中性的英气，一对儿眼珠子明白而沉着。
他们，就是刘长春一行，那伙儿在雍州东侧作乱的山匪，此刻仅仅只剩下了这么十数人而已，其他，皆是葬身在了茫茫鬼婴的腹部之中。
不得已，他们选择落水逃生，甘青镇处于山崖底下有一条大河横穿村侧，能活下来的都是会些水性的，不然不是被吃就是被淹死在河床下。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刘长春无声怒吼道，在心中一遍遍地质问这个不公的世界，眼角仿佛在渗出血渍。
他只是带着小弟们歇个脚……最多顺手拿些钱财砍了几个人而已，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完全不公正的待遇？
刘长春一伙儿到来时，真的以为自己到了避祸的天堂，城镇富庶偏僻不说，
这里镇民实在懂事，一个个都睡死在了大街或桌案前，哪怕偷酒吃肉抢钱也没有半点反应，简直……简直是为他们量身订制的福地！
刘长春兴高采烈，将一柄菜刀横插在酒楼桌前，将整个楼中差些积灰的美食好酒全部端上来，和一众匪徒大口大口地吃嚼狂笑！
甚至兴致起来了，他大手一挥，将桌上一个熟睡的，长的很像他死去岳父的老丈一刀砍下，
刀身缓缓嵌入老丈身子，可他却依旧安然“鼾睡”，脸上表情依旧生动平淡，这让一整个楼中的土匪哄堂大笑！
直到刘长春从老人体内，拉出来一条幽蓝色的，
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