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南之又南的方向,在漫天黄沙之下,腐烂的泥沼隐藏在大地之中,这里是大泽之裔最后的故乡。
原本在缺水的沙漠之中,想要出现沼泽是千难万难的,但就是这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却被大泽之裔做到了。
“一切荣耀归于伟大的织命者。”
一头体型庞大的,身上铭刻着繁复花纹的甲虫,拍打着它的节肢,随后俯身钻入泥沼之中。
作为第五军团的军团长,它奉命前来参加这场会议,不过除了织命者的命令之外,它也有自己的理由。
第四军团的巨蜂要为手下的师团报仇,却借调了它麾下的甲虫,现在好了,巨蜂死在了外面,连带着那些甲虫也都折在了那里——那些工兵甲虫可是它的心血,它无论如何都是要讨个说法的。
这样想着,它已然来到了沼泽的深处。
越是深入,周围那些烂泥中的丝线就越是多了起来,这些织命者吐出的丝线,勾连着周围的一切,也勾连着大泽之裔的命运本身。
“伟大的织命者。”
大泽的深处,庞大的甲虫伏低了身子,不敢去看那一团硕大的光茧。
不可直视神,这是大泽之裔的铁律,这甚至不是为了区分出等级,而是为了保护众多大泽之裔——只因为,织命者实在是过于伟大,仅仅只是看到,就会迷失在那份强大和睿智之中。
简单来说,只是看到,就会陷入癫狂,甚至仅仅只是听到织命者的召唤,就会被那无尽的知识撕碎理智。
只有五个军团长,有着面见织命者的资格,他们都拥有强大的意志,至少能让他们聆听织命者的教诲。
“所以说,伟大的织命者啊。”
甲虫摆动着节肢,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虽然在您的伟力之下,我们来到了这个纪元,但是那么多的大泽之裔却失去了他们的生命……伟大的织命者啊,这也是您为我们书写的命运吗?”
光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有丝线一路流淌而下。
当丝线搭在甲虫的额头上时,它已然明白了织命者的意思。
伟大的织命者,确实从无数个可能性之中,编织出了胜利的未来,就像祂带着大泽之裔,从末日的毁灭中,来到这个纪元一样,祂从未辜负过大泽之裔,又或者说,大泽之裔也是祂的一部分。
祂不会损伤大泽之裔,就像祂不会损伤自己。
“但是在这个纪元之中,出现了异常。”
甲虫尝试着,去理解织命者给出的那些信息。
“这个纪元之中,有着足以对抗命运本身的生灵,那是众生之敌,是万事万物的终焉……这是命运对大泽之裔的一场考验,也是对祂的考验?”
甲虫下意识地就想要抬起头,但它还是忍住了这份冲动。
居然连伟大的织命者,都称其为考验?连命运本身都能编织的强大存在,又有什么东西能够称得上是对祂的考验?
并且,相比起考验本身,它更在意,考验之后。
既然说是考验,那肯定也存在,通过考验之后的奖励,作为军团长的它很清楚,就是因为有奖励存在,手底下的甲虫们才会热衷于被考验——不然的话,面对着严峻的考验,绕过去才是最佳的决定。
但现在,看这位织命者的意思,明显是想要,迎难而上。
“为什么?”
庞大的甲虫,很清楚自己的想法瞒不过织命者的意志,于是它干脆问了出来。
而面前的光茧,却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而是直截了当的给出了回答。
“曾经的大泽之裔没能支配那个时代,面对着毁灭一切的末日,大泽之裔的选择是离开……所以大泽之裔才要再一次支配这世间万物,证明自己。”
“只有能做到完整支配整个星球本身,才有资格被称为……”
“支配者?”
这就是祂想要做到的?
感受着光茧中传来的信息,庞大的甲虫一阵心潮澎湃。
成为支配者,意味着永恒的寿命,成为支配者,意味着超脱了凡俗,时间与空间不会再成为祂的限制,祂将永世屹立在众生之上。
而大泽之裔,作为祂的一部分,自然也会享受到,这一切。
“这份荣光,祂不会独享。”
这一刻,甲虫感受到了,光茧中传来的意志。
也意识到了,第四军团长的死,乃至于它麾下那些甲虫的死,全部都在织命者的预料之中。
“要摸清敌人的底细,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吗……”
感受着织命者的意志,甲虫忍不住浑身颤抖。
意志坚定的它本应该没有恐惧才对,但此刻,对于未知的恐惧却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它的心神。
是了,就像它自己与对手交战的时候,破损一些甲壳,碎掉几段节肢,这都是寻常的事情,不需要有任何在乎。
而现在,当织命者与那对手交战的时候,作为祂的一部分,它们这些大泽之裔,乃至于它们这几个军团长……
“请不要消耗我,我对您还有些用处。”
甲虫果断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恐惧,它期望织命者能给它一些活路来走。
好在,织命者没有让它去送死的意思。
起码眼下没有。
“我不需要去前线交战?那太好了。”
感受到织命者的意志之后,庞大的甲虫长出一口气。
不需要去前线交战,也就意味着它不会送命了,看来在织命者编写的未来之中,它至少还是能活下来的。
但马上,庞大的甲虫却僵住了。
“让我去沟通群星?我哪有这种本事?”
然而光茧中传达的意志,却没给它任何拒绝的机会。
它必须接受。
“群星之上,众多的支配者正在注视着这里,要我去问问祂们,有没有谁在做不该做的事情……这种事是我配问的?”
作为大泽之裔第五军团的军团长,此刻的它总觉得,好像去前线送命,像那巨蜂一样为大泽之裔尽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当那些流淌的丝线缠绕过来的时候,它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甚至比死亡都更为残酷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