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集的闹钟在周六清晨打破了寂静，她发现自己和周五的感觉一样糟糕。她又没睡好，仅有的睡眠也被噩梦占据。
起床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用新设备重复了妊娠测试。作为一名医生，她深知重复检测以排除误读的必要性。
结果显示，尽管有些模糊，但确实是阳性。毫无疑问：她怀孕了。
晨吐进一步验证了结果，今早的恶心感似乎比前几天更严重。不过吃完麦片后，她感觉好些了。
下腹的不适则不同——幸运的是，这种疼痛不像昨晚与沈群约会后回家时那样剧烈。当时她在出租车上突然感到一阵绞痛，几乎蜷缩成一团，像是肠道痉挛。
她甚至考虑过打电话给林燕婉，但疼痛又迅速消失了。虽然剧烈，云集仍认为这与消化系统有关，而非怀孕。令她困惑的是，这种疼痛和头晕总在早晨同时出现，仿佛两者有关联。
她把麦片碗放在桌上，担心地用手指按压腹部，试图确定疼痛是否集中。然而疼痛并未固定，奇怪的是按压反而让她感觉舒缓。手一松开，疼痛便消失了，暗示问题可能源于肠道或胀气。
疼痛缓解后，她迅速穿好衣服。
本周末她值班，这意味着作为法医办公室的一员，她需要检查夜间上报的案例。她知道今天很可能要做几例尸检，除非能推迟到周一，但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紧急情况下会有备用值班人员，但同样从未启用过。
三月的A市阴雨寒冷，云集撑着伞沿雪瀑大道向北走。她试图打车，但坏天气时出租车总是一车难求。
路上，她回想着与沈群的对话。冷静下来后，她意识到自己当时的情绪波动很大。尽管沈群问“孩子的父亲是谁”时她的反应有些过激，但她仍为自己的克制感到庆幸。
考虑到事态的重要性，这可能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对话。现在她只能祈祷沈群如她所愿回应。但根据沈群一贯的表现，成功率只有五成。
办公楼外停着几辆媒体车，说明夜间发生了重大事件。云集警觉起来——与媒体打交道是她工作中最讨厌的部分。过去，记者的不实报道曾险些毁掉她的职业生涯。
她犹豫是否该绕道后河街道的后门，但看到三辆媒体车均未架设天线，推测新闻价值不高，便径直走上台阶进入大厅。一群记者和摄像师已堵在门口。
云集向周六早班的前台白子打招呼，试图快速穿过接待区。一名记者认出她，将麦克风怼到她面前，摄像师们扛起设备，聚光灯瞬间照亮大厅。
“医生，您对这次事故有何评论？”记者问，“您认为是自杀还是有人推了那两个孩子？”
云集推开麦克风：“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此外，任何信息都需经主任、副主任或公关部批准。你们应该清楚这点。”说完，她无视追问，走向身份鉴定室。看到玻璃后的庄俊远，她松了口气，在他的帮助下锁上门，将记者挡在外面。
“谢谢，庄俊远。”云集脱掉外套。
“他们就是一群鬣狗。”安保主管回答。
“发生了什么？”
“两个少年被地铁撞了。”
云集皱眉，这案子会让她情绪沉重，且惊讶自己未被连夜通知。好在当时值班的法医经验丰富，能处理棘手案件——他们是病理学住院医，靠熬夜赚外快。
“身份确认了吗？”
“是的，昨晚已完成。”
云集稍感宽慰。对她而言，身份鉴定最痛苦，尤其是涉及孩子时，总要面对崩溃的父母。
进入鉴定办公室后，她发现同事马文已准备好咖啡和案件文件夹。两人互道早安，端起咖啡。
“今天会很忙。”云集看着文件说。
“恐怕是的。”马文敲了敲手边的文件夹，“A市总医院又来了个奇怪的术后死亡病例。”
“真的？”
“附有田海露的便条。”
云集快速浏览便条，内容总结了欧怜菡的资料。
她屏住呼吸——若未发现明显病理特征，她的案例将增至14例，其中8例来自A市总医院。这种情况必须制止。
“先处理欧怜菡。”她说。
“比那两个孩子优先？”马文问，“看到外面的媒体了吗？”
“看到了，他们可以再等等。”云集急于确认欧怜菡是否属于她的系列案例，并通知宿友。他们必须行动，不能再拖延。
“好吧，我去楼下准备。”
“还有其他重要事项吗？”
“基本都是常规案件，你可能想跳过大部分。我估计要处理四例，但你可能另有安排。”
马文下楼去解剖室后，云集检查所有文件夹。如他所料，今天只需处理四例，除非有突发案件。决定后，她上楼放外套，发现桌上堆着病历——助手们以创纪录的速度拿到了A市总医院的蒯弓和杜米莱资料，以及A市第三医院的六份病历。
最上面是杜米莱的档案。
云集翻开，细读手术记录和麻醉摘要。与石宏朗和萧半莲案一样，一切正常。她正要合上时，发现一张折叠的心电图长条，附有抢救医师的笔记。
云集读不懂内容，但注意到心电图波形间距异常，显示无效心跳，甚至可能是电活动紊乱。波形逐渐扭曲，最终变为直线。
边缘潦草写着：“复苏尝试期间的短暂心电图片段，此后无任何电活动记录。”
云集不擅长解读心电图，但直觉此记录可能关键——石宏朗和萧半莲案的心电图均无活动。她标记了这段，并写下便条提醒自己咨询心脏科专家。
电话响起时，她希望是沈群，但来电者是马文，通知解剖室已就绪。
云集将文件夹放回原位，迫不及待想下午研究这些病历，尤其是H区的案例，确认是否与总医院相同。她瞥见电话留言灯亮着，拿起听筒发现一条夜间留言。
第一条留言时间是凌晨两点，第二条是宿友的声音。云集惊讶他如此重视她的想法，并熬夜整理出一份嫌疑人名单，其中包括刚从A市第三医院调至A市总医院的麻醉师广文乐。
听着留言，她既满足又焦急，但何时联系沈群仍是未知数。
走向电梯时，她想着是否该打电话给他。
如云集所料，欧怜菡的尸检与其他案例惊人相似：手术部位无感染或过量出血，腿部、腹部或胸部主血管无血栓，心、肺、脑均正常。
结束后，她帮马文将遗体移回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