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工部的火凤

冶炼厂的硝烟还未散尽,晨雾裹挟着铁锈味渗入工部议事堂的雕花窗。

张谦枯瘦的手指叩在淬火钢剑上,青铜兽首香炉腾起的烟柱突然扭曲,露出剑脊上蛛网状的裂痕。

“改良后的兵器,敢用你的人头担保?”工部尚书将剑掷向殷睿,剑柄赤铜吞口处溅出几点火星。

周瑶绣着金蝶的裙裾掠过青砖,怀中的青瓷盐罐突然碎裂。

盐粒在剑身铺开薄霜,竟在晨光中显出一枚鹧鸪状的暗纹。“尚书大人不妨细看《天工开物》缺失的第三卷。”她染血的指尖划过剑刃,“陈永昌大师的徽记,向来要沾着海盐才能现形。”

张谦官袍上的仙鹤补子剧烈颤动,檐角铁马突然叮当作响。

二十步外的冶炼高炉传来异动,刘虎安插的死士正将火药塞进通风管道。

殷睿广袖中飞出的盐粒撞上梁柱,在木纹间铺开龙鳞状结晶,转头对周瑶轻笑:“劳烦周小姐护住那张酸腐老脸。”

盐晶裹挟着硝石粉末簌簌坠落时,周瑶的银链已缠住张谦的腰封。

老尚书踉跄间露出内衬,暗红色的腐蚀粉正沿着织锦云纹蔓延。“工部库房的磷粉失窃案...”周瑶的盐鞭卷走那片衣料,“原来尚书大人亲自试过药性。”

陈婉的翡翠步摇突然折断,淬毒银针从发髻中激射而出。

她绣鞋踏过满地盐晶,胭脂染红的指甲几乎戳到殷睿喉结:“你骗周瑶当龙脉实验体的时候,可没说过契约会吞噬宿主心血......”

半截断剑横在她颈间,周瑶腕间的盐晶凝成鸢鸟形状。“陈小姐偷换秘铁那日,难道没发现商行的盐纹标记?”盐雾在她掌心聚成微型沙盘,正是陈婉别院地下暗仓的构造,“你埋在朱雀街的十二箱劣铁,此刻怕已化成铁水了。”

熔炉突然迸发凤鸣般的啸叫,星纹钢剑在火中舒展成赤红长刀。

殷睿抹去唇角凝结的血盐,刀背映出他瞳孔中流转的金色符纹。

当刀锋劈向试剑的铁柱时,盐晶突然在刃口凝成冰蓝色光晕,某种超越金属特性的震颤顺着刀柄蔓延至整座工部衙门。

廊下青铜晷针的影子恰好指在巳时三刻,周瑶心口的龙纹突然灼痛——这是昨夜子时熔炼星纹钢的时辰。

她转头望向正在冷却的刀身,发现殷睿广袖边缘的银线正缓慢褪成靛青色,就像被某种无形火焰舔舐过的星空。

刀锋劈中铁柱的刹那,蓝焰如同苏醒的凤鸟振翅,将整座议事堂映得如同海底龙宫。

张谦倒退三步撞翻茶案,紫砂壶盖滚落时溅出的茶水竟在青砖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冶经》记载的盐蚀纹,看来尚书大人比本王更早参透。”殷睿靴尖挑起那片浸透毒液的衣料,碎盐在布料表面凝成清晰的工部火漆印记,“三日前送往刘虎赌坊的密函,用的可是同一罐磷粉?”

周瑶的银链突然缠住檐角垂落的铜铃,盐晶顺着链身攀爬成锁链形状。

当啷一声巨响,冶炼厂方向炸开的火光里,二十七个裹着硫磺的死士被盐锁吊上半空。“刘掌柜的手下倒是勤快。”她甩动锁链将人墙砸向院中水缸,“连通风管道的宽度都记得分毫不差。”

陈婉的翡翠耳坠突然炸开,毒雾还未漫开就被盐鞭绞成冰晶。

周瑶染血的指尖按在她颈动脉处,盐粒在皮肤上渗出陈氏商行的水运标记:“你给黑市运劣铁时,船头挂的可是陈家旗?”盐纹突然在陈婉锁骨处灼出焦痕,正是刘虎赌坊地契的暗纹。

张谦官袍下突然传出蚕食桑叶般的细响,老尚书惊慌撕开三层内衬,磷粉腐蚀的痕迹竟拼成半幅陈永昌的手稿。“不可能...”他官帽上突然崩落一枚玉扣,露出内部中空的夹层——沾着海盐的《天工开物》残页正缓缓碳化。

“当年陈大师暴毙前,把淬火秘术刻在尚书大人脊骨上了吧?”殷睿的刀尖挑起一绺灰白鬓发,盐晶在发丝间析出暗红色的铁锈,“您每次试剑前涂抹的护手油,闻着倒像南海鲛人尸炼的防腐剂。”

冶炼厂方向突然传来凤唳般的金属颤音,周瑶腕间龙纹突然迸发青光。

她拽着殷睿滚向青铜鼎后方时,十三支淬毒弩箭正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孙毅黑袍上的盐霜在月光下泛着龙鳞状的反光,怀中的图纸被夜风掀开一角,陈永昌的签名正与周瑶颈间盐纹重叠。

“殿下这出苦肉计演得辛苦。”周瑶扯开殷睿衣襟,盐晶在他心口凝成锁链状的淤痕,“脉毒血当诱饵,就不怕假戏真做?”她突然将半罐盐粉按进他伤口,结晶生长的滋滋声里,殷睿瞳孔中的金纹竟开始吞噬瘀黑。

孙毅的身影在熔炉投下的火光中扭曲变形,他抛出的龙鳞状铁片突然吸附在滚烫的炉壁上。

当第一滴铁水顺着鳞片纹路滴落时,周瑶怀中的盐罐突然自发凝成罗盘形状,指针直指皇陵方向。

殷睿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盐,指尖在刀身抹出一道燃烧的轨迹:“陈大师的龙鳞锻铁术,配上工部的蚀骨磷粉...”他忽然将长刀插入地缝,盐晶顺着裂纹蔓延成星图,“不正是打开先帝秘库的钥匙么?”

炉膛内的火光突然染上靛青色,孙毅的狂笑淹没在金属爆裂声中。

当第一片龙鳞结晶落入铁水时,周瑶颈后的盐纹突然刺痛——那正是子夜星图最亮的方位,而殷睿袖口的银线已褪成了墓室青砖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