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沈若曦的计划丧失

孟县县衙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带着沉重的压抑。

刚到没多久的并州武猛从事张杨，一身尘土未掸的甲胄，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粗粝的手掌握着腰间环首刀的刀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堂下战战兢兢的县令和县尉。

“情况，本将路上已经听说了。”

张杨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武人铁血，“钱家勾结张牛角，意图作乱，证据确凿？”

“是……是！将军明鉴！”

县令肥胖的身躯抖了一下，连忙躬身，“那钱家派出的奸细刘三，已在县衙招供画押，绝无虚假！”

“张牛角那反贼，如今已在太行山一带聚众作乱，自号‘黑山军’，声势不小，听说并州北部已有多处县城村镇遭其袭扰。”

县尉也赶紧补充，脸色有些苍白。

“哼，一群跳梁小丑，也敢妄称大事！”

张杨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跳起。

“传我将令！”

“不等了！”

“趁着张牛角主力未至，先拔掉钱家这颗钉子！”

“杀鸡儆猴，震慑宵小！”

“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东西看看，与朝廷作对，是什么下场！”

张杨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县令！”

“下官在！”县令立马应声。

“你留守县城，安抚百姓，筹措粮草！”

“县尉！”

“末将在！”

“点齐你麾下所有兵马，随本将出征！”

“是！”

县尉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命令如风，迅速传遍了小小的孟县县城。

衙役们奔走相告，城门处的守卫骤然加倍，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弥漫开来。

县衙之外，刚刚集结起来的县兵队列显得有些散乱，许多人脸上带着惶恐。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队列一侧那三十名来自王家村的“元慈乡勇”。

他们装备简陋，许多人甚至还拿着削尖的木棍和竹竿，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

然而，他们的队列却异常整齐，身姿挺拔，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

王力士手持那根在神力加持下显得愈发沉重的镔铁棍，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

陈普则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站在县尉身旁，目光沉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张杨带着他本部百余名精锐骑兵出城，看到这支奇特的乡勇队伍时，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这就是你说的王家村乡勇？”

他勒住马头，看向县尉。

“回将军，正是。”

县尉连忙回答，“此村村民悍勇，曾击退过黑山贼杨凤部。”

张杨“嗯”了一声，目光在王力士和那几个气息明显不同的力士身上停留片刻，没再多问。

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有些蛮力的乡下人罢了，堪用即可。

“出发！”

随着张杨一声令下，大军开拔，朝着城外十余里处的钱家坞堡方向进发。

……

夜幕降临，军训基地的临时礼堂灯火通明，喧闹非凡。

一年一度的新生军训结营晚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聚光灯下，宋佑和姜雨初并肩站在舞台中央。

两人都穿着熨烫平整的迷彩作训服，身姿挺拔，脸上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教官。”

“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晚上好！”

宋佑的声音沉稳清晰，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

姜雨初的声音清脆甜美，紧随其后。

“十五天的汗水挥洒，我们磨练了意志。”

“十五天的烈日熔炼，我们铸就了坚韧。”

两人配合默契，台词衔接流畅自然，仿佛排练了无数次。

姜雨初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上宋佑的话，甚至偶尔还会用眼神示意，提醒他流程的细节。

台下的新生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坐在前排的基地领导和教官们，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周明团长看着台上的两人，尤其是宋佑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大气，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晚会节目一个接一个地进行着。

歌舞，小品，朗诵，精彩纷呈。

气氛热烈而欢快。

宋佑和姜雨初穿梭于舞台和后台之间，引导着流程，掌控着节奏。

“接下来，有请三营二连的同学们，为我们带来大合唱——《强军战歌》！”

报幕完毕，宋佑和姜雨初退到舞台侧面。

然而，后台却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负责催场的舞台监督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歉意和焦急。

“抱歉抱歉，前面的小品超时了五分钟，你们二连的准备时间要压缩一下！”

后台候场区，二连的同学们顿时一阵紧张。

尤其是队伍中的沈若曦。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歌词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厚厚的黑框眼镜后面，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写满了焦虑和无措。

计划被打乱了。

精确到秒的准备流程，突然出现了偏差。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仿佛下一秒就要同手同脚。

“怎么办……时间不够了……”

她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站在不远处的林婉儿看到了这一幕，秀眉微蹙。

开学之后，她就听说过沈若曦这“计划狂魔”的毛病，平时还好，一遇到突发状况就容易“死机”。

她立刻抬眼，朝着刚刚走下舞台的宋佑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宋佑自然也注意到了后台的状况，以及林婉儿的示意。

他对着身旁的姜雨初低声说了句“我去看看我们三营的”，便快步走向沈若曦。

姜雨初脸上的笑容不变，点了点头，目光却在他走向沈若曦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

“沈若曦。”

宋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

沈若曦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有些茫然地聚焦在宋佑脸上。

“看着我。”

宋佑的眼神平静而专注。

“深呼吸。”

沈若曦下意识地照做，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些。

“听我说，核心任务是什么？”

宋佑的声音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入她混乱的思绪。

“是……是上台唱歌。”

沈若曦有些迟疑地回答。

“对，任务目标没有变。”

宋佑点头，“改变的只是外部的准备时间，但执行步骤的核心逻辑不变。”

“第一步，按队列上台。”

“第二步，找到你的站位。”

“第三步，听指挥，开口唱歌。”

他用最简洁的语言，将流程重新梳理了一遍，仿佛在给她的大脑重新编程。

“时间压缩，意味着我们需要更快地完成前两步，但这并不影响第三步的执行质量，对吗？”

“你的大脑和声带，都经过了充分的练习，它们知道该怎么做。”

“相信你的肌肉记忆，相信平时的训练。”

“专注于‘唱’这个动作本身，屏蔽掉时间的干扰。”

宋佑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逻辑力量，配合着他沉稳的眼神，像一股清流，缓缓注入沈若曦焦躁的心田。

这时，林婉儿也走了过来，和宋佑交换了一个眼神，快速说道。

“我已经跟指挥说了，前奏稍微加快一点，第二段合唱部分强调一下气势。”

“好。”

宋佑点头，表示明白。

沈若曦看着眼前配合默契的两人，又看了看宋佑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那股让她窒息的焦虑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受惊后炸毛的小猫，在得到安抚后，慢慢收起了竖立的毛发。

“上台了！”

带队老师催促道。

沈若曦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在走上舞台阶梯的前一刻，她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宋佑。

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感激，有惊讶，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愫。

随后，她挺直脊背，跟随着队伍走进了舞台的灯光之中。

这一幕，清晰地落入了站在侧台阴影里的姜雨初眼中。

她看着沈若曦投向宋佑的那最后一眼，又看了看宋佑和林婉儿之间那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脸上那恰到好处的笑容，似乎微微凝固了一瞬。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