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弊”

众人见萧峰顾盼之间极为洒脱,并无半点醉意,心中皆暗暗吃惊,却无人上前比试。只因萧峰已经喝了三十碗,若此时进场:

赢了,有些胜之不武;

输了,则更显丢人。

萧峰见众人并无响应,也不好多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此时酒馆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干瘦老头缓缓走了进来,边走手指边点,恨铁不成钢道:

“一个一个长这么大一坨有什么用,跟人家喝酒都磨磨蹭蹭,当年虚竹子祖师在少林寺武林大会,不顾大宋群雄搏命之威,与辽国南院大王萧峰和大理世子段誉义结金兰,何等豪情,若都像你们这般瞻前顾后,那还得了?”

说罢,这老头坐在萧峰对面,抱拳拱手道:

“老夫墨轻痕,和小兄弟喝上几碗!”

萧峰见这老人目有精光,呼吸绵长,虽然干瘦,皮肤却颇有光泽,该是身负上乘内功。又听这老人说起前世三兄弟在少林寺义结金兰之事,更是心中感慨。

抱拳道:“在下萧峰,老人家,请!”

“萧峰?哈哈哈哈,好啊,小兄弟居然与老祖义兄同名,这酒非得多喝几碗才行!”

说话间,墨轻痕伸手一扫,三只酒碗便贴着桌面轻轻滑了过来,这一下动作浑然天成,内力收放如山间往来清风,正是逍遥派的无上技艺《小无相功》。

《小无相功》原名《无相神功》,乃道家至高内功,内力不刚不柔、不阴不阳,与道家“无为而无不可为”的理念相合,故而内力可随心变化,可刚可柔,亦可阴可阳,能模仿天下武学之内劲。

以“无相”之功包罗万象,可谓博大精深。

但逍遥派创派祖师逍遥子认为,以万象为形,却终是“有相”,乃小道之术,非大道之功,于是将此功改名《小无相功》,传给了自己最小的徒弟李秋水。

无崖子接任逍遥派第二代掌门后,与李秋水在大理无量山“琅嬛福地”隐居,广收天下武学日夜精研,为了让无崖子更快掌握天下武学,李秋水便将《小无相功》完完整整教给了情郎。

后虚竹得无崖子毕生功力,获得了北冥神功和小无相功的内力。

李秋水去世前又将《小无相功》秘籍所在告知虚竹,于是这门神功才在灵鹫宫传了下来。

只是逍遥派的武功实非寻常武学,不仅对天赋悟性要求极高,还需以天下武学喂招,才能日渐精深。传到此世墨轻痕这一代,灵鹫城的人少入江湖,天资平平,小无相功已然空有内力和部分运用之法,堪堪半部而已。

但这灵鹫城之所在,曾是个不得了的超然之地,绝非凡夫所能料想。

墨轻痕生在此间,终是有些福报,他自二十七岁学得《小无相功》,便以内力模仿这天地间的风云之变,苦修三十余年,已然非同小可。

萧峰见这老人也有一手“隔空取物”的功夫,当即微微一笑。

右手一翻,真气一吐一吞,一只酒碗轻飘飘地落在手里。

“好功夫!”

墨轻痕眼睛一亮,开口道:

“小兄弟,你刚刚先喝了三十碗,老夫我不占你便宜,你喝一碗,我喝三碗。”

“痛快!前辈,请!”

“请!”

二人端起酒碗咕嘟咕嘟喝了起来,萧峰有意等等墨轻痕,故而喝得慢了一些;墨轻痕有意追上萧峰这三十碗,于是喝得快了一些。

等萧峰十碗喝尽,墨轻痕已经喝了二十一碗。

两人皆面色如常,只是一呼一吸间,酒气颇重,每呼吸一次,体内的酒劲便淡去一分。

原来这《九阳神功》和《小无相功》皆是顺应先天经脉的上乘内功,练至精深,后天所练真气与体内血脉之气合二为一。酒喝得多了,身体脏腑便会自然调节将其慢慢排出体外,此时有九阳神功和小无相功的内力相助,直如开闸放水,效果拔群。

萧峰虽然不清楚自己现在有多少酒量,但喝了四十碗,不但全无醉意,连腹中的鼓胀之感都越来越弱,这才觉得不太正常,默默运起九阳神功,这才恍然大悟。

心中笑道:“三弟呀三弟,想不到为兄也有靠武功喝酒作弊的一天。”

墨轻痕经常和城里小辈拼酒作乐,自然知道小无相功的妙用,以他如今的内功修为,五十碗以内全无问题,但若超过五十碗,反而比寻常喝酒醉得更快。

六十碗,便是他的极限。

这二人“吨”“吨”“吨”“吨”又是一阵猛喝。

萧峰已经喝到五十碗,仍旧全无醉意;墨轻痕见对方面色如常,心中开始打鼓,默默运起《小无相功》加速真气流转,喝酒的速度却慢了一些,眼下只喝到四十碗。

眼中还时不时看向萧峰,揣摩对方酒量的深浅。

然而萧峰此时只想知道自己酒量的上限究竟在哪儿,完全不管墨轻痕喝了多少,只让小二哥快些倒酒,一边喝酒,一边运起《擒龙功》。

众人只见萧峰左右开弓,酒碗如列队一般一个一个向他手中飞去,不一会儿便喝到了六十余碗。

墨轻痕手里拿着第五十一碗酒,开口道:

“小兄弟,你等一等,莫要再喝了。”

萧峰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放下酒碗,仍旧神色如常,只是刚刚酒喝得快了一些,嘴边有些殷红之色。

“小兄弟酒量惊人,内力深厚,老夫认输了。”

说罢墨轻痕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面色缓缓透红,这一碗,方才有些醉意。萧峰见这老人喝酒爽快,又光明磊落,心中欢喜,双手捧起一碗酒道:

“能与前辈喝酒,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在下敬您一碗!”

围观众人见萧峰如此海量,心中更加骇然,但见墨轻痕这样的老人都上去比试,自己又岂能甘于人后?

于是或两三个、或三五个,上去与萧峰对饮不尽。

喝到后来,已经无人计数,只要是能喝的便端起酒碗,也不管对着的是谁,也不管为什么要喝,只听得吵吵闹闹、说说笑笑,见到满屋歪歪斜斜、横横竖竖。

直到最后一个人晃晃悠悠靠在墙上,这场酒战才算告一段落。

再看萧峰,只脸颊微红,眼神依旧明亮。

郝痴惊叹道:“萧兄弟啊,我也出过灵鹫城,走过西域,入过中原,见过不少酒痴醉汉,像你这般人物,真是绝无仅有!一百零八碗呐!”

“真天下无双也!”

萧峰听罢哈哈大笑,胸中快意横流,只觉得原本一分醉意,已然涨到了三分,起身回了最初的座位,对郝痴道:“郝大哥,这肉都凉了,劳烦热一热,让兄弟再尝尝你的手艺。”

就在郝痴招呼伙计的时候,一个男子猛地推门而入,大声道:

“谁能喝一百零八碗酒?什么牛都敢吹,喝一个给老子看看!”

萧峰抬头看时,只见一个高大粗壮的汉子,穿的却是宽松的道袍,声如洪钟,双眼如电,颇有气势。那汉子身后跟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正是曲三娘。

另一个女子看着年岁不大,戴了面纱,看众人醉得里倒歪斜,屋内酒气冲天,眉头一皱,从随身的布兜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香炉,和三枚拇指肚那么大、颜色雪白的香块。

点燃以后屋内的酒气渐渐消散,连众人的酒意都减了三分。

墨轻痕看了一眼来人,调侃道:“何守拙,你那点儿酒量连老夫都喝不过,也好意思叫嚣?”

“嗯?你也在这儿,什么意思,莫非你喝酒输了?”

“我喝了五十一碗,人家喝了一百零八碗,你说呢?”

“还真喝了一百零八碗?究竟是哪一个,让我看看!”

曲三娘眼神轻轻一扫,看到萧峰后面色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少侠,原来你也在这儿。”

“哈哈!萧某特来尝尝灵鹫城的美食美酒,曲姑娘快坐,萧某点了不少东西,咱们一块吃。”

萧峰招呼郝痴又加了几道曲三娘平日爱吃的菜,曲三娘满脸欢喜,起身去喊那戴着面纱的姑娘,何守拙与曲三娘擦肩而过,坐到萧峰面前。

语气不善道:

“就是你喝了一百零八碗酒?我喊了半天,你为何不应?”

萧峰自顾饮酒,没看他一眼,冷冷道:

“萧某今日兴致很好,你若敢败我酒兴,莫怪萧某掌下无情。”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狂妄的小子,你也许酒量不错,要说掌法,老子练掌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

说罢,这何守拙竟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碗冰镇葡萄酒,仰头就喝。

萧峰左掌呼的向前拍出,袖口飒飒作响,乃是一招“有声掌”,正有意提醒对方。那何守拙大笑一声,他如此做法正是故意激怒对方,好试一试对方的手段。

见萧峰掌力磅礴,当下不敢懈怠,九成力道使了一招「阳歌天钧」对了上去。

这一招乃是《天山六阳掌》中极为刚猛的一招,虚竹当年在西夏皇宫冰窖之中,便以此招挡下了李秋水进攻。这何守拙师门与灵鹫宫颇有渊源,这招「阳歌天钧」,便是天山六阳掌在他师门中仅传的一招。

何守拙右掌拍出,本已做好掌力相撞的准备,不料这足以劈开岩石的一掌打出去,竟然毫无回应,仿佛拍在棉花上一般,正疑惑间,何守拙左手的酒碗忽然碎裂开来,飞溅的碎片划得他满脸鲜血。

“你!”

“你!”

“你!”

何守拙结结巴巴,几次张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萧峰也不看他,左手往桌上轻轻一拍,使了一招「震惊百里」。

掌风将何守拙吹翻在地,连滚了三个轱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