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躺平的生活

北平城的深秋,天儿已经凉透了,铅灰色的云沉沉地压在头顶。

南锣鼓巷深处,一座典型的四合院里。

已是下午时分,多数人家不是在厂里上班,就是在家里忙着拾掇晚饭,院子里显得有些空旷。

唯有中院那棵老槐树下,零星散落着几个搬着小马扎闲聊的老娘们儿,吐沫星子横飞,说的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柴米油盐酱醋茶。

李平凡却不在其中。

他此刻正舒坦地窝在自家窗明几净的屋里,斜靠在一张铺着厚实棉垫子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线装的《水浒传》,看得津津有味。

窗外是属于他自己的独立小院,与大杂院的热闹喧嚣隔了一道月亮门,显得格外清净雅致。

院里几株半枯的菊花在寒风中摇曳,地上铺着一层细密的青砖,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日子,用李平凡自己的话说,就是“赛过活神仙”。

他今年二十有四,搁在这个年代,没个正经工作单位,整天在家“游手好闲”,按理说早该被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淹死。

可偏偏李平凡是个异类。他不住在大杂院里,而是继承了他姥爷留下的两处独门独户的小院,就在这四合院的后罩房位置,打通了连在一起,清静又宽敞。

不仅如此,前门大街还有三间铺面,虽然如今公私合营,但也按月领着定息,再加上姥爷当年留下来的压箱底的金银细软,足够他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所以,院里人看他的眼神总是复杂的。有羡慕,有嫉妒,也有那么点瞧不上他“吃老本”的轻视。

但谁也不敢真当面说什么难听的,毕竟李平凡既不靠他们接济,也不跟他们争抢什么,平日里待人也还算和气,只是透着一股子懒散和疏离。

他这幅“躺平”的姿态,一半是天性使然,一半也是因为他的来历。没人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躯壳里,装着一个来自几十年后的灵魂。

前世的他,不过是个普通社畜,猝死在电脑前,醒来就成了这个同名同姓的李平凡,时间是1950年。

刚穿来时,他也曾雄心勃勃,想凭借先知先觉干一番大事业。可当他发现自己继承了这么一份“泼天富贵”,尤其是在这个刚刚稳定下来,百废待兴却又处处受限的年代,那点心思立刻就淡了。

姥爷留下的东西,足够他安稳度日,何必去趟那些浑水?更何况,他还意外地拥有了一个……嗯,暂时不能说的秘密。

他唯一主动改变的,就是自己的婚姻。

前世看那部糟心电视剧《情满四合院》时,他就对秦淮茹这个角色意难平。明明是个好姑娘,却被贾家拖累了一辈子,最后还落得个被全院吸血的下场。当他得知秦淮茹要来京城和贾东旭相亲时,便动了心思。

凭着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谈吐,以及那份实打实的家业和独门独院的清净,再加上一张还算周正的脸,李平凡很“自然”地截了胡。

结果显而易见。

秦淮茹是个聪明能干的姑娘,她看得清现实。

一边是住在拥挤大杂院、工作刚转正、上面还有个刻薄寡恩的婆婆的贾东旭;另一边是独门独户、家底丰厚、说话风趣又尊重她的李平凡。这选择题,实在太容易做了。

于是,去年冬天,李平凡就娶了秦淮茹。

婚后的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秦淮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李平凡也是真心实意的好。

她性子坚韧,手脚麻利,虽然没工作,但在家里纳鞋底、做针线活,偶尔接点零活补贴家用,从不抱怨李平凡的“不求上进”。

在她看来,丈夫有家底,人聪明,对自己好,这就够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听了只是一笑置之,关起门来,这小院就是他们的天地。

李平凡正看到“武松醉打蒋门神”的精彩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忽然听到自家院门被人“砰砰砰”地擂得山响,力道之大,震得门板都在颤抖。

这动静,绝不是院里相熟的邻居,倒像是上门讨债的。

李平凡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放下书,侧耳听了听。

果然,门外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十足的火气和不讲理的蛮横:“开门!李平凡!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别躲着当缩头乌龟!”

这声音……是贾张氏。

李平凡嘴角那丝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了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自从他娶了秦淮茹,贾家那边就没消停过。贾东旭觉得自己被抢了媳妇,丢了面子,看李平凡的眼神都带着刀子。

贾张氏更是把秦淮茹这个“本该到手的儿媳妇”飞了的怨气,一股脑全撒在了李平凡头上。只是碍于李平凡家境好,又不住在一个院里,平时碰面机会不多,才没闹得太难看。

今天这是怎么了?吃了枪药了?

“谁啊?大白天的,这么没规矩!”秦淮茹清脆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明显的不悦。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李平凡已经站起身,便柔声问道:“当家的,是找你的?”

李平凡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没事,我去看看。估计是中院那位贾大妈。”

“她又来做什么?”秦淮茹秀眉蹙起,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她虽然没嫁给贾东旭,但同住一个大院,贾张氏那蛮横不讲理的性子,她早有耳闻,也亲眼见过几次,心里是十分不喜的。

“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李平凡语气平淡,眼神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我去应付,你别出来。”

他不想让秦淮茹跟贾张氏这种人对上,凭白污了耳朵,也免得被人说嘴。

李平凡慢条斯理地走到院门口,并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板,懒洋洋地问道:“谁啊?敲魂呢?”

“李平凡!你个没良心的!你开门!”贾张氏的声音更加尖锐,还带着哭腔,“你抢了我家的儿媳妇,害得我们东旭到现在还打光棍,你心安理得吗?你晚上睡得着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