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塔·卯时】
谢无咎的睫毛在晨光中颤动时，姜窈正数着他心口新生的第七根凰羽。昨夜剜骨处的皮肉还泛着粉，随呼吸起伏如振翅的蝶。
“再看要收诊金了。“他懒洋洋将她的手按在腰窝，“这里也有伤。“
姜窈的指尖沾了药膏，沿着狰狞的旧疤游走：“当年在乱葬岗，是不是比这还疼？“
药碗突然倾倒，褐色的汁液浸透锦被。谢无咎翻身将她困在阴影里，银发垂落成帘：“夫人今日问题真多。“
“因为师父从不说实话。“她咬开他襟前系带，“比如这处箭伤，明明是替我挡的......“
未尽的话语被吞入唇齿。谢无咎的吻带着晨露的凉，掌心却烫得惊人。姜窈在眩晕中听见檐角铜铃轻响，混着他含混的喘息：“现在疼的是你三哥——他蹲在屋顶偷听半个时辰了。“
【裴府膳厅·辰时】
裴家老三揉着冻僵的膝盖偷瞄姜窈脖颈，被谢无咎的汤匙击中眉心：“再看就把眼珠子炼成蛊。“
“小妹喝粥。“裴琰舀着燕窝的手微微颤抖，“昨晚地龙烧得太旺，你房里冷不冷？“
姜窈叼着糖酥饼踢谢无咎小腿：“冷，有人抢被子。“
“为夫怎么记得......“谢无咎慢条斯理擦掉她唇边糖渣，“是夫人把锦被团成窝藏栗子？“
裴夫人突然搁下玉箸。满室寂静中，她将姜窈幼时的长命锁推过桌案：“西疆送来降书，指名要见窈窈。“
锁芯弹开的刹那，谢无咎眸中血色翻涌——里面躺着半枚噬骨钉，与他当年被师尊种下的一模一样。
【回廊转角·巳时】
姜窈攥着谢无咎的腕骨将人按在廊柱上：“十年前你离开西疆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卷着海棠花掠过他轻颤的睫：“夫人确定要听？“
“要听你说，不是听探子报。“她扯开他袖口，露出腕间密密麻麻的齿痕，“比如这些，不是蛊虫咬的。“
谢无咎忽然轻笑出声。他俯身衔住她耳垂，在惊呼中展露那段腥臭的过往——
**十岁的谢无咎蜷缩在蛊池底，看着师尊将师妹推入万蛇窟。
“养不出蛊王，就喂了它们。“
少女的惨叫持续了三日，而他被锁在池边观刑。最后一块完好的皮肤被撕下时，他咬穿手腕画出禁咒。
逃出国师塔那夜，他在裴府墙外闻到槐花蜜香。襁褓中的姜窈冲他笑，指尖暖意化开经年冻疮。**
“所以抢你回塔，是想试试......“他碾碎飘落的海棠，“活着的滋味。“
姜窈的泪砸在他腕间齿痕上，烫得惊人。谢无咎慌神去擦，却被拽着衣襟吻住伤疤：“以后我咬的才算数。“
【地牢深处·未时】
姜窈踢开牢门时，西疆圣女正哼着哄睡曲。看清她容貌的刹那，琉璃盏轰然炸裂——这人与冰棺中的女子有七分相似！
“小凰主。“圣女伸出溃烂的手，“来拿你母亲的遗物吗？“
谢无咎的银链绞上她脖颈：“你身上有噬骨钉的味道。“
“因为我是你师姑啊。“圣女痴笑着扯开衣襟，心口赫然钉着三枚噬骨钉，“当年阿沅师姐抱着你跳下祭坛时，我就在旁边看着呢。“
姜窈的罗盘针突然疯转。前世考古队掘出的青铜匣从记忆深处浮现，与圣女掏出的骨匣严丝合缝！
“你娘用凤凰骨雕了这个，藏着她与裴铮的定情信物。“圣女将骨匣抛来，“打开看看？“
谢无咎挥袖击碎骨匣，却挡不住溢出的黑雾。姜窈在混沌中看见娘亲将婴孩塞进裴铮怀中：“带窈窈走，永远别回西疆！“
“娘......“她踉跄着去抓幻影，被谢无咎拽进怀里：“闭眼！这是摄魂蛊！“
【梧桐苑·申时】
姜窈在药浴中惊醒，发现谢无咎正在给她染蔻丹。殷红的凤仙花汁淌过他腕间齿痕，与尚未结痂的伤口融成刺目的朱。
“圣女死了。“他吹干她指尖，“吞钉自尽前让我转告......“
“说我是你杀母仇人之女？“姜窈盯着水面倒影，“在祭坛幻境里，我看见娘亲抱着你跳崖。“
谢无咎的银链突然缠紧浴桶。蒸腾的热气中，他喉结滚动数次才挤出声音：“你娘为救我叛出师门，被追杀时不慎坠崖。“
“所以这些年你冷待裴家，是怕连累他们？“姜窈掬水泼他，“大傻子。“
水珠顺着他锁骨滑入衣襟。谢无咎突然解开发带蒙住她双眼：“夫人再动手动脚，为夫就......“
“就怎样？“她扯开绸带咬他下巴，“把我扔回裴府？“
回答她的是骤然收紧的拥抱。谢无咎将脸埋在她颈窝，嗓音闷得发颤：“就把国师塔种满芜菁，让你天天除草。“
【祠堂月窗·戌时】
姜窈跪在冰棺前焚香时，发现贡品盘里多了串糖葫芦。谢无咎倚着门框冷哼：“你娘托梦说想吃。“
“撒谎。“她戳穿糖衣下的玄机，“山楂核换成解毒丸，当我看不出？“
夜风穿堂而过，掀开冰棺女子紧握的掌心。姜窈取出半块玉珏，与谢无咎颈间挂着的合成完整凤纹。
“你娘抢婚那日，曾说要给我生个小凰主。“谢无咎突然开口，“没想到......“
“没想到被我爹截胡？“姜窈将玉珏系在他腰间，“现在赔你个媳妇，不亏。“
守夜的裴家老三从梁上栽下来：“你们谈情说爱能不能换个地儿！“
【琉璃暖阁·子时】
姜窈团在狐裘里翻看婚书残页时，谢无咎正用凰羽笔批注公文。烛火将他侧影投在窗纱上，恍如三百年前那个为她讲史的温柔少年。
“噬骨钉的伤还疼吗？“
“夫人亲亲就不疼。“
“谢无咎！“
“在呢，不死不休。“
更漏声歇，姜窈忽然被腾空抱起。谢无咎踢开满地古籍，将她放进铺满软枕的矮榻：“睡吧，我守着。“
“要听安魂曲。“她得寸进尺地勾他发尾。
“不会。“
“那讲你第一次见我。“
“......丑得像皱皮猴。“
月光悄移过三寸，姜窈在清冷的雪松香中沉入梦境。谢无咎抚平她紧蹙的眉，将那段不敢宣之于口的初遇轻诉——
血月夜，七岁的谢无咎蜷缩在裴府狗洞。
墙内传来婴孩清亮的啼哭，像劈开永夜的光。
他隔着砖缝偷看奶娘怀中粉团子，却被塞来半块槐花糕。
小姜窈攥住他染血的指尖，咯咯笑着吐出人生第一个词：
“哥哥。“
晨光漫过窗棂时，姜窈在朦胧中触到他湿润的眼角。谢无咎迅速用袖口遮掩，却被她吻住颤抖的睫：“抓到你了，偷心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