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逃杀

轰隆——

厚实的砖墙被巨大的冲击撞破,烟尘四起,碎石横飞。

冲天火光和叫喊声随着乱流被一齐席卷进这间小小的牢房,烟尘中央出现一道魁梧人影。

“吴掌柜,久等了。”

那人握住吴东明手脚上的镣铐,双臂往外一扯,就将铁索生生挣断,沉声道:

“香主让我先接你出去。”

吴东明点点头,由着那汉子将自己背起,然后转头瞥了一眼缩在墙角不出声的裴岁。

“杨师傅,辛苦把他俩也一起带走。”

杨衡没有问吴东明为什么,将他背在身后,用布带捆扎严实,然后两只大手分别抄起裴岁和巨成,从墙面撞出的大洞中钻了出去。

裴岁转头一看,那只纸人幽幽的跟在他们身后。

牢狱之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西北方向县衙的位置火光四起,到处是喊打喊杀之声。

杨衡身子低伏,脚尖一点,好似身上扛着的三人如无物,一下就蹿上了两丈高的县牢院墙,落在了临街的街道上。

动若惊雷,轻如片羽,显然是极高明的轻身功夫。

一队衙役提着水桶正要去县衙救火,猛然撞见他们从狱中翻出,知是遇见了贼人,纷纷拔出腰刀,向着裴岁他们冲杀来。

“就凭你们也想阻我!”

虽然无法腾出双手御敌,杨衡依旧不将这些衙役放在眼里。

他不避不惧,猛然冲向刀丛之中,运腿如巨斧,将那些衙役像踢麻袋一样生生踢飞出去。

肉体碰撞,骨肉折断声中,杨衡或双腿踢踏如风,或以一招铁山靠将人撞废,所过之处,无人能挡,皆不是他一合之敌。

突然,半空中传来尖锐的气体撕裂声,刺痛裴岁的耳膜。

杨衡心头巨震,不假思索的就向旁边一跃。

气流从他身边刮过,最后射向后面的土墙,土墙震动,墙面上破碎出大摊圆形红白血花。

飞来的竟是一颗头颅!

“贼人休走!”

熟悉的尖细声音传来,远处一道穿着染血锦袍的身影,几个起落之间就向他们逼近。

裴岁如何不熟悉,来人正是那个死太监!

杨衡想都不想,直接转头就走,轻身一纵,钻入昏暗小巷中。

“把我放下吧,你们快逃。”裴岁开口道。

他有胎息在身,装成一具尸体还是很简单的事情,到时死太监杨喜被这群人引走,自己见机脱身的概率很大,反正自己在官府的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若是真被吴东明裹挟走,那就是才出虎穴,又入狼口。

吴东明一眼就看出了裴岁的心思,“还不是时候。”

话音刚落,裴岁听见空中有无数飞鸟振翅的声音,仰头一看:

上百具纸人从两旁街道的阴影处飞起,像一支支苍白的人形风筝被夜风托举着,向追来的杨喜迎去。

“香主出手了,我们快走!”

吴东明向着杨衡低喝道。

“抓紧!”

杨衡使出了某种秘法,浑身皮肤开始滚烫变红,奔跑的速度骤然提升一大截,几番兔起鹘落,萧县城墙就遥遥在望。

……

“白香主终于来了,咱家可是将你们盼了好久。”

杨喜看着眼前半空中飘荡的数百具纸人,从怀里抽出一条绣花丝绸巾,将十指沾染上的血污一一擦净。

纸人没有丝毫回应,只是用黑洞洞的眼睛看着杨喜。

“咱家就想知道,你还有多少具纸人,供你藏身!”

杨喜五指一捏,一身如虎狂暴的气血透体而出,肆意张扬,将百具纸人齐齐压下一头。

只见他身影一闪,拳头攥着的激烈罡风随着暴射而出的身子,一拳挥出,直接将十多具纸人贯穿撕裂!

白纸纷飞,竹筋断裂,在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好似日出之前的一场盛大奠仪。

余下的纸人面部好似是由同一人勾勒,没有任何能够分辨彼此的细节,墨笔勾勒的嘴角翘起,看不出有丝毫的畏惧。

纸人中响起一片诡异的撕裂声,让人头皮发麻,眼见的那些纸人身上翘起一片片像鳞甲又像刀片的纤薄纸片。

然后便悍不畏死般向着杨喜冲了过去。

凶悍凌冽的拳意震荡,一具具纸人在杨喜的面前破碎,可是那细碎的纸片却乘着风在杨喜的身上滑过,锋锐无比!

那件染血的锦袍逐渐被切割的支离破碎,杨喜的拳头和皮肤上满是血痕。

“大人,不好了,城外有一伙流民攻城!”独眼的王捕头浑身是血,提着刀站在远处的墙上呼喊。

“附近的团练营兵还没赶来吗?”

“他们被山寇拦住了!”

杨喜怒极反笑,看着眼前还剩下的几十具纸人,

“白莲教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吗?”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紫金色的符箓,不舍的叹了口气,然后眼中凶光大放:

“来!让尔等妖孽见识一下道门正法!”

杨喜将紫金符箓放在唇齿边,鼓起丹田气,用力一吹。

萧县的夜幕中像是突然升起大日,无与伦比的明亮火流从符箓中席卷而出。

将那些纸人统统燃尽,灰飞烟灭!

……

“那是……?”

裴岁瞳孔一缩,眼中倒影出天边那炙热明亮的震撼火流。

杨衡与吴东明当然也看到了这震撼一幕,相视无言。

“这威力,怕是堪比抱丹境了吧,只是不知道,出手的是人还是符宝?”

“香主……应该没事吧?”杨衡咽了咽发干的嗓子,向吴东明问道。

吴东明摇摇头,“香主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先回坛吧。”

杨衡点了点头,提着三人,将身一纵,脚尖在城墙的石缝中连点几下,就飞跃上城墙。

因着流民齐攻南门,他们所在的这一段城墙,并无大批兵丁把守。

杨衡连杀几人,剩余兵丁就颤颤巍巍的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他们跳下城墙,朝远方奔走。

远离城墙的途中,裴岁看到了那伙攻城的流民山寇。

总数不过几百人,皆是衣不蔽体,身无甲具,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竹竿粪叉,在守城兵丁泼洒的稀疏箭雨之下,死伤惨重。

可他们似乎都视死如归,踏着身前死去之人的尸体,奋力往上丢着石块,用锄头硬凿紧闭的城门。

隐隐约约,裴岁听到了一首歌谣:

“……有缘知妙法,归家无牵挂……老母接引还原位,婴儿见娘笑微微……”

最后城门突然大开,一道人影落入流民之中,双拳之下,肢体横飞,歌声止息。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耳边是巨成不断在念诵着佛名。

裴岁闭上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完全就是一场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