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管事很快离去，短暂的思索后，许景敲响了暗市小门。
对方说的应该是实情，否则县城不会如此安静。无论是林南还是陈管事，应该也没有杀人灭口的想法，若有，此刻他就不会站在这。
若非必要许景不想离县，除了县外危险还因难以凑齐淬体所需的药材。故而决定先在暗市躲着，看看情况再说。
期间，抽个时间去一趟县衙，将奴籍给去了。
吱。
小门打开一条缝，开门的依旧是那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
此人藏于门后，上下打量了眼许景，道：“林典史说的就是你？你想在暗市干活？”
干活？这是给我连工作都找好了？
许景点了点头。
“进来吧。”
房门彻底打开，许景躬着身体入内，出现在一条逼仄巷道。
“我名洪中，承蒙道上的人看得起，都称呼我一声‘洪爷’。”身旁人道。
此时许景方才看清眼前人的全貌。
一身素色袄子，尖嘴猴腮的脸上蓄着山羊须，看似瘦弱的手掌上，正不停转动着两个铁制健身球。
“洪爷。”许景喊了声。
“嗯，边走边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巷道前行。
“所谓暗市，不过是贩卖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罢了。其他县暗市隐秘，但咱们县特殊，知道暗市的人不少。”
“知道的人不少，意味着麻烦也多。”
“林典史既然举荐你当暗市护市，想来能力应该有保证，就不用测试了。”
洪中自顾自的说着。
说话间，两人已是穿过巷道，来到一处空旷处。
只见偌大的场地被高墙围住，其内摊位林立，人群络绎，空地右侧更是有栋三层高的阁楼，门前站着几名健壮汉子。
在如今这个世道，寻常人可没有这等体格，因此许景一眼就断定，那都是经历过养身、淬体的武者。
这使许景瞳孔微缩。
以林南的实力、地位，尚且无法眷养如此多的武者，足见这暗市非同一般。
洪中似很满意他的表情，道：“好好干，就连我也不过暗市的负责人罢了，暗市后方站着的人，远超你的想象。”
言罢，他朝前方的一名身着麻衣的矮个青年招了招手。
青年快速到来，躬下半个身子。
“此人名为孙强，与你同为丁级护市，会些拳脚，但也仅此而已。”手指指向青年，洪中朝许景介绍。
“丁级？”许景挑眉。
“暗市护院分为甲、乙、丙、丁四级，未经养身、淬体的人，皆为丁级。”
洪中解释，上下打量着：“你好像变状了？是前些时日的淬体药材之故？”
“嗯，正想再弄些淬体所需的药材、药酒。”许景回。
“那等你淬体至练皮时，就能升为丙级护院，但，难！”洪中不断摇晃着脑袋，“以你的身体底子，想要淬体至练皮，所需药材以及时间至少也是旁人的数倍。”
“其中花费暂且不说，就算成了也只能终身止步练骨。这就是先前陈管事带你来赊淬体药材时，我会说‘过于浪费’的原因。”
“没有例外？”许景反问。
“例外倒是也有。”洪中表情变得玩味起来，“你是妖差吗？”
许景蹙眉，完全不懂其意。
对方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言归正传道：“林典史说你武道天赋不俗，拳脚、刀兵可谓一学就会。”
“由此来看，你的实力虽然不及丙级，但在丁级也是出类拔萃。今后你就是丁级护市的头了，有单独厢房，每月十两俸银。”
许景还没来得及回话。
“你们这是黑市！区区一些党参，枸杞子竟然要卖八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有喧闹声自远处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原是一名寸头青年正站在前方摊位嚷嚷。
“许景，你知道想在这暗市讨生活，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洪中扭过头来，话语间右手大拇指已是抵住了手中铁球。
然后，用力一弹！
只听“嗖”的一声，铁球急速射出，准确砸在闹事人的面门！
在极强撞击力的影响下，闹事人的脸颊瞬间凹陷，更有鲜血自鼻腔涌出，倒地后两脚蹬了两下，就再无气息。
“是狠！在这个地方，你要是不狠，别人就会骑到你头上拉屎！”洪中微眯着眼，脸上戾气满满。
……
另一边，县衙后花园。
今日知县李载道起了大早，裹着极厚袄子，正在几名侍女的陪伴下置身凉亭，目光落在潭中鱼许久，动也不动。
偶尔会喝一口侍女递来的枸杞茶。
良久后，李载道将目光从潭中移开，落至亭外的佝偻身影上。
“柳小姐那边不用担心，我已安抚好，她不会再关注‘新老爷惨死街头’一事。”他道。
陈管事没有回话，只是静听。
“此番你被顾青斩去两指，如今顾青正在暗地里调查断指的人，此事你同样无需担心，就算真查到你，我自会给柳小姐一个交代。”李载道又言。
陈管事颔首。
收回目光，李载道身躯依靠亭柱，接过侍女递来的鱼饵，那比女人还白皙的手掌轻动间，鱼饵已是撒入潭中。
霎时，潭水翻涌，众鱼夺食。
“离山县太小，养不起更多的‘县老爷’了，此事柳小姐也知道，故而不会有太大反应。”
“现在的问题是，你伪装成‘正罡门’人多时，竟没钓出来一人？”
李载道皱眉，俊朗五官上浮现出一丝愁容：“这群人究竟躲在了哪？柳小姐怕死，因此最近都瘦了几两，此事还需尽快解决才行。”
言罢。
“正罡？这倒反天罡的世道，哪是如此好正的。那不过是一群打着‘正罡’旗号，实际在为自身谋取利益的人罢了。”
他又昂首唏嘘。
“不说这些了。”李载道端正神情，问：“据我调查，此次杀妖你只是负责调虎离山，真正杀妖的另有其人。”
“此人是谁？”
闻言，陈管事终于有了反应，上前一步，他先是用指在潭水里蘸了蘸，而后弯下身子，在石板阶上写下两个大字——
【死人】
“哦？你已经处理了？”李载道表情松缓下来，满意笑着：“如此甚好，我等都在柳小姐眼皮子底下做事，谨慎些总归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