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遥身后，还跟着不少闻风而来，等着看好戏的中戏同学。
排练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地中央那三个人的身上——
崩溃哭泣的童遥，一脸错愕的唐烟，以及表情平静的乔霖。
文彰挑眉立眼，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视线在乔霖和唐烟之间来回扫视，问了白百荷一句：“他们仨真有事儿？”
离风暴中心最近的白百荷，则是一脸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童遥，又猛地扭头看向身旁的唐烟，眼神里充满了“卧槽？！真的假的？！”的熊熊八卦之火。
唐烟确实是懵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答应乔霖帮忙演戏，剧情如此劲爆，剧本都没给一个，上来就是最高潮！
她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不是羞涩，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些无措。
那双总是带着甜美笑意的杏眼微微睁大，下意识地看向乔霖，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该怎么接？
她答应过乔霖要配合，可这情况也太超纲了！
乔霖心里的小人儿却已经开始疯狂鼓掌，黄宇定这剧本写的够狗血、够直接，也够蠢！
“把乔霖还给我”这种八点档都不用的烂俗台词，亏他想得出来。
还有这演员调度，让童遥直接冲进来开大？矛盾冲突是有了，但前情铺垫不成立，人物逻辑薄弱。
甚至只要他稍稍操作一番，人物动机就更可疑了。
这种导演水平，连他都不如。
果然，搞潜规则的和搞艺术创作的，脑回路根本不在一个次元。
乔霖甚至感觉自己那因为快速思考而微微发痛的太阳穴，都在表达着对黄宇定拙劣手法的鄙视。
就在众人以为乔霖会暴怒、或者尴尬、或者立刻撇清关系的时候，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举动。
他非但没有理会童遥话里的指控，反而像是刚刚看完一场汇报演出，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点评学生作业：
“嗯，童遥同学，你刚才这段表演，情绪的爆发力是有的，值得肯定。”
啥玩意？
排练室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文彰的眉毛挑得更高了，白百荷更是直接傻眼，唐烟也疑惑地看向乔霖。
这什么情况？这不是大型情感撕逼现场吗？怎么突然变成演技研讨课了？
乔霖无视了周围的诧异目光，继续用他那不疾不徐的导演腔说道：
“但是，细节处理上还是有点问题。你看，你冲进来的时候，脚步虚浮，眼神虽然有恨意，但更多的是慌乱和恐惧，这说明人物内心是不够坚定的。而且台词，‘把乔霖还给我’，太空泛，力量感不足，没有精准地打在人物关系的核心矛盾上。”
他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童遥面前，目光如同审视一件作品：“整体来说，情感真实度够，但技巧略显稚嫩，人物塑造也差点意思。”
童遥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专业点评”给彻底整懵了，眼泪都忘了流，傻愣愣地看着乔霖，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乔霖看着她这副呆萌的模样，心里暗笑，脸上却露出惋惜的表情，摇了摇头：
“所以啊，童遥同学，虽然你很努力，也很勇敢地来尝试，但我还是得遗憾地告诉你，你刚才呈现出来的状态，和我们《胡同·光影》里‘小芹菜’这个角色的要求，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他摊了摊手，语气诚恳：“这个角色需要的是一种更内敛的表演方式，而不是这种外放式的激烈冲突。所以抱歉了，这次试戏，你可能不太合适。”
“小芹菜？！”
白百荷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拉住旁边同样在状况外的唐烟，压低声音：
“糖糖！咱们剧本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叫‘小芹菜’的角色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胡同·光影》的剧本唐烟看了不下几十次，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小芹菜。
她先是一愣，随即冰雪聪明的她立刻反应了过来！
乔霖这是在现场改剧本？！不，他这是在凭空捏造了一个角色，把童遥这明显是来者不善的挑衅，硬生生给扭转成了“不成功的试戏”！
唐烟看向乔霖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惊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家伙，脑子转得也太快了！而且有点腹黑！
她迅速调整表情，露出了符合“视觉顾问”身份的专业微笑，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不大但清晰地说道：
“嗯，乔导说得有道理。童遥同学刚才的表演张力很足，但如果从‘小芹菜’那个角色的角度来看，可能确实爆发得早了点，少了些胡同女孩那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她自然地接过了乔霖的话，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仿佛真的在讨论一个剧本里存在的角色。
童遥彻底傻了。
她站在那里，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大脑一片空白。
试戏？小芹菜？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黄主任明明是让她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脏水泼向乔霖和唐烟，坐实乔霖“脚踏N条船”的渣男形象，让公众注意力从黄主任身上移开。
她内心或许也有一丝隐秘的快感，觉得这样能报复乔霖之前的冷漠，也能让自己从和黄宇定的丑闻中解脱，“脚踏两条船”总比“被老师潜规则”好听吧？
可现在怎么就变成她来试镜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角色，还被当众点评演技不行了？！
这反转也太快了吧？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拿着炸药包冲进敌营，结果发现敌人正在开联欢会的傻子，手里的炸药包烫手又可笑。
周围围观的学生们更是彻底陷入了迷惑。
“欸？所以刚才童遥是来试戏的？”
“好像是吧？没听乔霖和唐烟都在点评吗？”
“可她喊那句‘把乔霖还给我’也太真了吧？”
“嗨！谁知道呢？没准儿这就是试戏的台词呢？表演系的本来就玩得花。”
“那BBS上那些帖子到底哪个是真的啊？我脑子都乱了......”
讨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乔霖这神来一笔的操作给带偏了节奏，原本清晰的三角恋狗血剧瞬间变成了一场真假难辨的“剧组试戏”。
乔霖看着童遥那副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怜悯。
他知道，童遥既然听了黄宇定的话来演这么一出戏，就是作出了选择。
但他现在没工夫陪他们玩宫心计。
他转过身，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排练上，声音恢复了导演的冷静和权威：
“好了，一点小插曲，大家继续！文彰，白百荷，刚才走到哪儿了？我们再来一遍，注意情绪的衔接！”
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镇定自若地开始指导排练。
唐烟看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也拿起笔记本，重新投入到视觉顾问的角色中。
文彰耸耸肩，嘀咕了一句“真能折腾”，但也重新站回了位置。
白百荷则是偷偷对乔霖比了个大拇指，眼神里全是佩服。
只有童遥，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重新开始运转的剧组，看着那个仿佛掌控一切的乔霖，看着那个和乔霖低声交流、配合默契的唐烟，她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屈辱、愤怒、恐惧、茫然，各种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最终却只化为一片冰冷的绝望。
她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