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凝结在机甲库的金属横梁上，滴落在林夜的后颈。他缩了缩脖子，金属化的右手传来异样的感知——这不是温度变化引起的不适，而是某种更奇特的共鸣。自从三天前那次超频战斗后，他的机械部分似乎变得更加敏感了。
“第三液压阀，顺时针旋转15度...“
林夜默念着维修手册的指示，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多转了3度。令人惊讶的是，锈铁骑士的右腿关节立刻发出愉悦的嗡鸣，仿佛终于找到了最舒适的角度。他盯着自己的金属指尖，上面浮现出几乎不可见的金色纹路——这些纹路正在与机甲零件表面的磨损痕迹完美吻合。
“你能感知到它们的状态？“
莫璃的声音吓得林夜差点从维修架上摔下来。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机甲脚边，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工具袋，护目镜上还沾着新鲜的油污。她今天把棕色的头发扎成了两个乱糟糟的辫子，看起来像只偷溜进仓库的野猫。
“我...“林夜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只是在做常规保养。“
莫璃翻了个白眼，三两下爬上维修架。当她靠近时，林夜闻到了一股混合着机油和薄荷的味道——这很奇怪，因为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嗅觉。
“骗谁呢。“莫璃从工具袋里掏出一把造型古怪的扳手，“昨晚监控系统拍到锈铁骑士的自检数据异常，教务组那群老古董差点拉响入侵警报。“她突然抓住林夜的手腕，“让我看看。“
林夜僵住了。女孩的手指温暖而粗糙，与他的金属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更奇怪的是，当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过他手腕内侧时，那些金色纹路竟然微微发亮。
“果然...“莫璃的眼睛瞪大了，“父亲笔记里提到过这种共生现象。“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快速翻到某页，“看这里，'当驾驶员与机甲达到深度共鸣时，金属细胞会发展出感知机械状态的能力...'“
林夜凑近去看，突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莫璃的睫毛。他急忙后退，后脑勺撞在机甲外壳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小心点！“莫璃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多年，“虽然你现在脑袋可能比机甲还硬...“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手指停在林夜耳后，“这里...还是人类的皮肤。“
林夜感到一阵莫名的羞耻。他匆忙从维修架上滑下来，金属手指在架子上留下五道清晰的凹痕。这种失控的力量让他厌恶，却又无法逃避。
“训练课要迟到了。“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却听见莫璃在背后轻声叹气。
“等等。“女孩跳下来，从工具袋底层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罐，“给，今天食堂有合成牛肉，难吃得要命。“
林夜接过罐子，认出是上周那个蜂蜜罐。里面还剩薄薄一层结晶，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微光。他机械地挖了一点放进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
“怎么样？“莫璃期待地问。
“很甜。“林夜撒谎了。但当他抬头看到莫璃明亮的眼睛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通过另一种方式“尝“到了甜味——那些金色纹路正传递着某种愉悦的波动，就像接收到了女孩笑容中的温暖频率。
机甲理论课的教室像个巨大的金属蜂巢，三百个悬浮座位环绕着中央的全息投影台。林夜习惯性地走向最角落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已经坐了人——是洛克和他的小团体，他们故意把脚翘在林夜常用的座位上。
“平民区在那边。“洛克指了指最后排几个明显老旧的座位，那里离投影台最远，而且没有调节高度的功能，“哦对了，听说你的味觉没了？真可惜，今天有真正的咖啡呢。“
林夜攥紧拳头，金属部分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这时一个身影突然插进他们之间——莫璃抱着数据板，故意撞开了洛克伸出的脚。
“借过，教务长要的零件分析报告。“她晃了晃手中明显是伪造的文件，然后冲林夜眨眨眼，“A-17号学员，韩教授找你做神经适配测试。“
走廊里，莫璃的脚步轻快得像在跳舞。“看到洛克那张脸了吗？活像吃了变质的润滑剂！“她模仿着贵族学员扭曲的表情，然后突然正经起来，“不过你真的该小心点，他们最近在机甲协会的势力越来越大了。“
林夜点点头，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蜂蜜罐。自从进入学院，他就像闯入狼群的孤兽，只有莫璃始终用平常态度对待他——不把他当怪物，也不把他当英雄。
“到了。“莫璃在一扇不起眼的维修门前停下，“韩老说这里有你想看的东西。“
门后是个狭小的监控室，墙上十几个屏幕显示着学院各处的实时画面。韩老坐在中央的轮椅上，机械左臂连接着主控台。当林夜走近时，老人调大了其中一个画面——那是医疗区的某个隔离室，林月正悬浮在充满金色粒子的透明舱内。
“她的转化速度加快了。“韩老的声音沙哑，“因为你的共生率已经达到32%。“
林夜凑近屏幕，心脏突然抽痛。妹妹的四肢已经呈现半透明状态，皮肤下流动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金色纹路。更令人不安的是，她周围的粒子正在组成某种复杂的几何图形，看起来像是...
“门。“莫璃突然说，“她在模拟门的结构。“
韩老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手帕上沾着金属碎屑。“七天后是月轨共振周期，那时'门'的能量会达到峰值。“他调出另一组数据，“雷烬已经向军方提交了'最终阶段'的申请。“
林夜感到金属部分向心脏蔓延的刺痛。监控画面突然切换，显示出雷烬正在查阅资料的画面——那是林夜和莫璃最近所有的互动记录。
“他们在监视你。“韩老关闭了屏幕，“因为莫璃父亲的...“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学院。“所有学员立即前往训练场！重复，立即前往训练场！“广播里雷烬的声音带着不寻常的急切，“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莫璃抓住林夜的手：“我们得...“
门被猛地踹开。三个穿着制式装甲的警卫站在门口，武器对准林夜：“A-17号学员，立即接受隔离检查！“
林夜本能地把莫璃护在身后，金属化的右手自动进入防御状态。就在这时，整个建筑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簌簌落灰。远处的训练场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紧接着是机甲启动的轰鸣。
“锈铁骑士...“林夜感到自己的金属部分与远处的机甲产生了共鸣，“它自己启动了！“
警卫们慌乱地查看通讯器。韩老趁机转动轮椅，机械臂弹出个隐藏开关：“快走！地下通道通向后山！“
莫璃却挣脱林夜的手，冲向控制台：“等等，先看发生了什么！“她快速切换监控画面，训练场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一台从未见过的黑色机甲矗立在废墟中央，它的装甲上刻满了与林夜金属部分相同的纹路。更可怕的是，机甲胸口敞开的驾驶舱里空空如也，仿佛它是自主行动的。
“门卫原型机...“韩老的声音颤抖，“雷烬那个疯子，他真的启动了禁忌机甲！“
林夜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引力从黑色机甲方向传来，他的金属部分不受控制地发光。监控画面中的黑色机甲突然转头，没有驾驶员的头部却精准地“看“向了摄像头方向——也就是林夜所在的位置。
“跑！“韩老推开紧急通道，“它锁定了你的基因信号！“
林夜拽着莫璃冲进通道，身后传来警卫的惨叫和金属撕裂的声音。黑暗中，莫璃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她的呼吸急促但步伐坚定。
“去哪？“她在狭窄的通道里喊道。
林夜摸出口袋里的蜂蜜罐，金属化的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按——罐底弹出个微型全息仪，显示出学院地下某处的坐标。
“找答案。“他说，“关于我父母，关于门，也关于...我们到底是什么。“
通道尽头传来机甲移动的轰鸣，墙壁上的应急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夜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什么，但此刻莫璃握着他的手传来的温度，让他第一次感到，即使变成完全的机械体，或许也有些东西是值得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