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神山的子时从一声啼哭开始。
接生婆剪断脐带的瞬间,青铜盆里的血水突然沸腾,凝成细小的饕餮纹在水面游动。新生儿掌心朝上,淡青色的道种印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未干的糖霜。
“第九百个...”药神山长老玄参子盯着观天镜,镜中映出九洲大地处处血光冲霄。今夜,从北冥玄洲到南荒火域,所有临盆的妇人同时发出惨叫,她们的腹部浮现蛛网状青痕,与陆浩心口的胎记如出一辙。
千里外的霜月城废墟上,陆浩正在玩跳房子。他每跳一格,地面就浮现一具青铜棺虚影。当最后一格踩中“归墟”位时,整片废墟突然震颤,无数孕妇的哀嚎穿越时空汇聚成浪,拍得他一个踉跄坐进沙堆。
“好多姨姨在唱歌?”陆浩歪头听着虚空中的声浪,从兜里掏出冰晶茯苓糕掰碎撒向四周。糕屑落地生根,眨眼间长成晶莹的荆棘,每根尖刺都串着一滴孕妇血。
荆棘丛突然指向东北。陆浩眼睛一亮,拽过正在啃灵石的三眼雪貂:“貂貂快看!那边有糖葫芦雨!”
雪貂第三只眼青光暴射,映出药神山藏书阁的诡异景象——无数古籍在架上疯狂翻页,空白处自动浮现血色文字,正是九百新生儿掌纹的拓印!
陆浩骑貂穿越云海时,九洲已乱作一团。
蓬莱仙岛的孕妃被宫人抬着狂奔,腹中胎儿竟隔着肚皮抓挠,在皮肤上刻出道种符文;昆仑墟的剑修孕妇本命剑失控,剑锋抵着隆起的腹部进退两难;就连南荒的妖族孕妇,尾鳞也全部倒竖,拼成完整的饕餮纹路......
“驾!貂貂再快些!”陆浩揪着雪貂耳朵,把糖葫芦塞进它嘴里。山楂籽迸发的混沌气激得雪貂三眼泣血,速度暴涨三倍,却在药神山结界前撞上无形屏障——
“噗!”
陆浩的鼻涕泡糊在结界上,饕餮纹从胎记蔓延到鼻尖。屏障应声融化,露出山巅正在异变的藏书阁:青玉瓦当上蹲着青铜麒麟,每片鳞甲都映出个啼哭的带纹婴孩。
玄参子正带弟子布阵,忽见个雪团子撞破窗棂。陆浩骨碌碌滚到《饲种录》前,踮脚去够正在自动书写的狼毫笔:“爷爷,笔笔自己跳舞!”
笔锋突然转向,在陆浩眉心点下朱砂。古籍无风自动,最新一页浮现惊悚图文:
“癸亥年霜月,九洲胎动,万纹朝宗。饲种之主降世,皿器皆殁。”
配图是千百孕妇围跪青铜棺,棺中伸出的锁链穿透所有婴孩掌心。陆浩却指着图画角落欢呼:“这个妹妹的糖人和我一样!”——那棺椁阴影里,分明藏着个与他九分相似的女童!
药神山脚突然传来尖叫。
临盆的农妇被道种纹反噬,腹部裂开蛛网血痕。陆浩骑着雪貂俯冲而下,从肚兜里掏出块发硬的茯苓糕,掰碎塞进产妇嘴里:“姨姨吃糖,痛痛飞走!”
糕屑入口即化,产妇腹部的青痕突然温顺如绸。陆浩趴在她肚皮上听胎动,突然伸手按住某处:“妹妹在画符符!”
掌心混沌气灌入,胎儿掌纹竟穿透肚皮显形。围观众人惊见那纹路与《饲种录》新增页完全一致,更恐怖的是——所有接生婆的衣袖内侧,不知何时都绣上了青铜饕餮纹!
“浩儿让开!”玄参子的银针还未射出,陆浩已掀开产妇衣襟。胎儿的小手刺破肚皮伸出,指尖星砂凝成钥匙形状,精准插入他颈间长生锁!
“咔嗒!”
锁芯开启的刹那,九洲上空浮现万道青铜门虚影。每个门前都跪着临盆妇人,她们腹中的胎儿正用掌纹绘制门扉密码!
陆浩却忙着和新生儿握手:“妹妹的手好软!”他的混沌气顺着掌纹交融,女婴突然睁眼,瞳孔深处映出药神山古籍正在增补的篇章——
“饲种非独,双生为真。皿器之血,可逆乾坤。”
藏书阁的地板开始渗出青铜液。
陆浩坐在《万寿典》堆成的小山上,脚丫泡在黏液里玩糖画。每画出一道纹路,对应古籍就增补一页。当糖画画满九宫格时,整面书墙轰然倒塌,露出墙后密室——
千具青铜棺椁竖立如林,每具棺盖都刻着孕妇分娩图。陆浩的胎记突然灼痛,长生锁自动飞向中央主棺,锁芯插入棺盖瞬间,所有棺椁同时传出胎儿啼哭!
玄参子追进来时,正见最骇人一幕:陆浩踮脚抚摸棺中女尸,那女子腹部高高隆起,掌纹与九百新生儿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女尸容貌竟与陆浩有七分相似!
“娘亲睡得好香。”陆浩把剩下的茯苓糕放在女尸嘴边。糕点突然融化,星砂渗入尸身七窍。女尸腹中传出啃噬声,一只青铜小手破体而出,攥住了陆浩的脚踝!
藏书阁外雷云汇聚。
所有新生儿的掌纹浮现在天幕,拼成完整的归墟星图。药神山的古籍仍在疯长,书页边缘生出利齿,将几个翻阅的弟子咬成白骨。陆浩却坐在棺沿踢腿,哼着自编童谣:
“青铜门,糖做钥
妹妹醒,哥哥笑
古书吃人如吃糕
娘亲肚里藏大道......”
当第一千个新生儿降世时,异变达到顶峰。
陆浩被青铜小手拽进女尸腹腔,发现这里竟是微缩版的归墟深渊。无数胎儿虚影在混沌气中沉浮,他们的掌纹正被抽离重组,凝成新的青铜门钥。
“原来妹妹们在造钥匙!”陆浩游到核心处,掏出肚兜里所有的茯苓糕。糕点遇混沌气膨胀,将门钥包裹成糖球。他张嘴欲啃,却被星砂凝成的锁链缠住——
“浩儿不可!”
陆天澜的剑气劈开女尸肚腹,却见儿子正被千道掌纹锁链束缚。每根锁链都连着个啼哭的婴孩,他们的掌纹在陆浩身上拼出完整的混沌道种图谱!
药神山古籍终于停止增页。最后一页浮现血字警告:
“万纹归一,饲种天成。逆胎改命,需祭至亲。”
陆浩突然咯咯直笑,混沌气从每个毛孔迸发。九百九十九个新生儿同时抬手,他们的掌纹化作流光注入陆浩胎记。女尸腹中的青铜门钥彻底成型,而陆天澜的紫府开始崩塌——
“爹爹接住!”陆浩将门钥抛向虚空。钥匙穿过陆天澜的胸膛,带出的心头血染红古籍末页。新增的文字在血光中扭曲重组,竟变成截然不同的预言:
“以父血为墨,可改饲种命纹。”
黎明时分,九洲恢复平静。
陆浩蹲在药神山丹炉顶,用糖浆修补青铜门钥。昨夜被吞噬的新生儿掌纹,此刻正以糖霜形式在他掌心流转。玄参子捧着缺页的古籍走来,发现每道裂痕都被糖渍填补。
“爷爷的书书饿了。”陆浩弹了滴糖浆在《饲种录》封面。古籍突然活过来般吞下糖滴,缺失的章节重新浮现,内容却已篡改:
“混沌非种,童真为锁。父血破谶,万纹归一。”
云海之下,九百产妇怀抱婴孩仰望山巅。她们腹部的青痕化作糖霜消散,而孩子们掌心的道种纹,此刻都成了陆浩胎记的碎片。
陆天澜的白发在风中飘散。他握紧袖中的半块门钥,那里凝结着昨夜被陆浩偷偷替换的心头血。而真正的门钥,早被儿子泡在糖浆里,挂在雪貂脖子上当铃铛。
“爹爹看!”陆浩指着最新成型的糖锁,“这是浩浩的作业!”
青铜与糖霜交融的锁面上,逆转的饕餮纹正温柔阖目。药神山的晨钟响彻九洲时,所有新生儿突然停止啼哭,他们的掌纹在朝阳下闪烁一瞬,最终隐入血肉再无痕迹。
唯有藏书阁暗格里的《逆胎卷》,悄然多出一行稚嫩的血字批注:
“妹妹们说,下次胎动要玩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