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可怜的三皇子

【山河为谋,天下为局,你我共执此局】

在世人眼中,当今圣上仿若高悬九天的寒月,冷峻孤高。

朝堂之上,他每一次现身,周身散发的威严气场便能令群臣噤声,那股子让人望而生畏的劲儿,好似没有什么能在他心间掀起波澜。

然而,仅有几位侍奉多年、鬓发斑白的老仆,才得以窥见圣上心底所想。

在那深邃幽沉、仿若无尽深渊的心海深处,静静燃烧着一团炽热火焰,绵延数十载从未熄灭。

这火焰的源头,是那位早已香消玉殒的明昭皇后。

岁月悠悠,圣上的目光偶尔会流露出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眷恋。

仿若在回忆往昔与她共度的时光,纵然时光流转,那一抹眷恋也依旧鲜活如初,藏在他最柔软的心底深处,成为他一生的执念。

明昭皇后辞世后,宫闱仿若失了春色,徒留一片荒芜。

陛下却执拗地独自担起抚养二人幼子的重任,那小小的孩童眉眼间尽是皇后的影子,成了陛下在孤寂深宫唯一的慰藉。

闲暇时,陛下总会悄然踱步至皇后的故居。

那处庭院,他不许旁人随意踏足,只精心安排了几位忠仆,按照皇后生前的喜好悉心照料那些花草。

暖日融融,微风轻拂,帝昭踏入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院子。

眼前繁花似锦,却无端勾起他心底的酸涩。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最终落在那片娇艳欲滴的花丛上,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你看这花,是我新得来的品种,叫杨妃出浴,颜色多好看啊……”记忆中的明昭皇后笑语嫣然,手中捧着那盆初绽的花儿,像捧着稀世珍宝。

那时的她,身着素锦罗裳,青丝如瀑,眉眼弯弯,阳光洒在她身上,仿若镀上一层金辉,美得惊心动魄。

帝昭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叫杨妃出浴?”在这宫墙之内,他公务繁忙,满心满眼皆是权谋争斗、江山社稷,那些宫外的闲趣逸闻,他所知甚少。

明昭皇后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眼眸亮晶晶的,声音中带着娇俏:“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是一点都不了解宫外的事情!”

“这杨妃出浴啊,花开之时,花瓣粉嫩,仿若美人出浴,娇柔羞怯,恰似那杨贵妃华清池畔初绽风姿,故而得名。你呀,整日闷在这宫里,也该多出去看看。”

说罢,她抬手轻轻点了点帝昭的额头,指尖的温热仿若还残留在他眉间。

帝昭缓缓在院子中的石凳上落座,抬手轻抚过那花瓣,触感柔滑,恰似皇后的柔荑曾轻轻牵过他的手。

他的目光渐渐迷离,仿若穿透时光,回到了儿时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

那时,他不过是个年幼的孩童,母妃早逝,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之中无依无靠。

父皇为了所谓的邦交大局,狠心地将他送往北国为质。

北地苦寒,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在那里受尽欺凌。

那天晨光熹微,却未能驱散太极殿内的阴霾。

皇帝高坐龙椅,面色冷峻,目光扫过阶下众臣,殿中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滴出水来。

户部尚书王大人率先出列,清了清嗓子,打破沉寂:“陛下,如今边境烽烟暂息,实乃我朝与邻国修好之良机。”

“臣听闻,邻国新君初立,亦有交好之意,然其对我朝仍存三分疑虑。”

“陛下,如今局势危急,边疆战火频仍,我朝与邻国虽尚未正式宣战,可那剑拔弩张之势已明。”

“为保我朝百姓安宁,臣等恳请陛下将三皇子送去邻国为质,暂息干戈。”户部尚书颤颤巍巍地,声音虽带着几分犹豫,却仍清晰地在殿内回响。

他身着朝服,头戴乌纱,此刻却不敢抬头直视龙颜,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洇湿了脚下的一小块地砖。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像炸开了锅。武将们纷纷皱眉,交头接耳,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懑。

镇远大将军赵虎“蹭”地站了出来,虎目圆睁,声如洪钟:“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我朝将士浴血奋战,方保边境安宁,怎能凭这质子之法,示弱于人?”

“此风一开,他国岂不以为我朝怯懦,日后必生觊觎之心!”他身披重甲,拳头紧握,说话间甲片碰撞,铮铮作响,仿佛在为自己的言语助威。

王大人不慌不忙,上前一步,拱手回应:“将军息怒,此乃纵横捭阖之策,非为示弱。质子往来,古已有之,意在安人心、促交流。”

“况且我朝送出质子,亦可要求邻国同等相待,于情报互通、商贸往来大有裨益,长远观之,利大于弊。”言辞间,条理清晰,尽显文官的巧思。

这时,一直沉默的礼部尚书李大人也开口了:“陛下,臣附议王大人所言。当下国库虽充盈,然连年征战,民生亦需休养生息。”

“若能以质子换和平,减免兵戈,可省军费开支,用于水利、农事,百姓方能安居乐业,此乃社稷之福。”他抚了抚胡须,眼中闪烁着对民生疾苦的考量。

文臣们纷纷点头。武将们个个怒目圆睁,甲胄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似在压抑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

镇远大将军上前一步,虎目瞪向礼部尚书,声如洪钟:“你这迂腐老儿,安的什么心?三皇子年仅十岁,尚是懵懂孩童,怎能将他置于那般危险境地?我等将士在边疆浴血奋战,难道就为了换你这等求和之策?”

骠骑将军孙猛涨红了脸,高声道:“哼,什么休养生息!若没了虎狼之师的震慑,他国今日索质子,明日便敢提割地之求!”

“我等在沙场上拼死拼活,难道就是为了今日把自家孩子送出去任人拿捏?”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言语中满是对同袍鲜血白流的痛心。

皇帝始终未发一言,听着双方争论,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心中权衡利弊。

送出质子,确可解燃眉之急,缓和关系,争取发展时机;可一旦质子有失,又该如何向天下交代?且此举必寒了将士之心,动摇军心。

文官们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微微点头,似是赞同户部尚书所言;有的面露不忍,却又欲言又止。

户部侍郎梁辉轻叹一声,小声嘟囔道:“虽说此举残忍,可眼下国库空虚,军饷都快发不出来,若能以质子换得一时喘息之机,重整军备,倒也不失为无奈之举。”

皇帝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捏得龙椅扶手咯咯作响。

三皇子是他极为宠爱的皇子之一,聪慧伶俐,活泼可爱,一想到要将他送往敌国,心便如被千万根钢针穿刺。

他目光缓缓扫过群臣,试图从这些臣子的脸上寻出一丝别样的心思,良久,才咬着牙开口:“众卿家,朕深知局势严峻,可虎毒尚不食子,朕又如何忍心?”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首辅大学士上前一步,他身形佝偻,却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沉稳。“陛下,老臣明白您的痛心,可国之存亡,在此一举。三皇子前去,未必就会受苦。”

“邻国如今新王登基,亦想稳固根基,善待质子以显仁德,或可保三皇子安全无虞。且我朝暗中加紧备战,待时机成熟,再迎回三皇子,一举破敌。”首辅的话不疾不徐,却如重锤般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而在殿外,一位身着华服的小身影悄然伫立。三皇子虽年幼,却已将殿内的争吵听得清清楚楚。

他小小的拳头握紧,眼中闪烁着倔强与不甘,心中暗自想着:“我虽年幼,却也知家国大义,断不会让父皇失望”

见皇帝沉吟,李大人趁热打铁:“陛下,臣有一计。可选皇室旁支中适龄子弟,加以悉心培养,令其身负使命。送出之前,与邻国约定周全保护之策,再派遣能臣伴读,既可保质子安危,又能暗中探听消息,如此,则风险可控,收益可期。”这一番话,似是给众人描绘了一幅两全其美的蓝图。

然而,反对之声依旧不绝于耳。御林军统领周武抱拳跪地:“陛下,臣掌管宫廷安危,深知人心险恶。质子身处异乡,即便有护卫伴读,亦难防明枪暗箭。万一出事,我朝尊严何存?皇家血脉岂容受损?恳请陛下三思!”他目光坚定,言辞恳切,道出了对皇室尊严与安全的坚守。

皇帝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刹那间,朝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望向那九五之尊,等待裁决。

良久,皇帝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威严:“众卿所言,各有其理。此事关乎国运,朕需斟酌,三日之后,再议。”说罢,起身拂袖而去,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或忧心忡忡,或若有所思。

散朝后,各势力并未消停。

文臣们聚于尚书房,商讨着后续如何说服皇帝、挑选合适质子的细节。

武将们则直奔军营,商议若皇帝最终决意送出质子,该如何强化边防,以防万一。

而在皇宫深处,皇后听闻此事,悄然落泪,为被选中的三皇子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