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鸢惊雷--
赤城山的丹霞岩壁在卯时初刻泛着凝血般的赭红,十万年风蚀的层理如刀劈剑剁,将整座山劈成半开的血匣。华天涯背着藤筐踏过赭石小径,筐中雷击木随步伐轻颤,木纹间游走的暗金色细丝与掌心胎记的阴阳鱼遥相共鸣。他腰间三枚青铜铃铛刻着“墨”字,此刻正高频震颤,铃舌撞击声惊起岩缝中蛰伏的赤羽鸦,鸦羽飘落时竟如铁片般叮当作响。
山脚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老猎户赵四半倚在凸岩下,左肩插着半截断矛,血珠顺着矛杆滴入焦土,在赭红色地面洇出诡异的齿轮状纹路。他面前横卧三具青狼尸骸,狼额正中嵌着青铜算筹,断口处渗出的银白黏液在晨露中凝成“囚”字残符。“天杀的……狼崽子的眼睛会转齿轮!”赵四浑浊的瞳孔映着丹霞倒影,竟隐隐透出机械运转的幽光。
华天涯蹲下身,玄铁斧刃轻挑算筹。铜锈剥落处,《考工记》篆文若隐若现,却在触及他掌心时突然迸出火星——算筹中央竟嵌着半片齿轮,齿纹间黏着的蓝莹莹腐肉,分明是墨家机关兽独有的“玄铁髓”。他后颈的阴阳鱼胎记骤然发烫,眼前倏地闪过幻象:天机城深处,万千齿轮咬合转动,每具齿轮都刻着修士生辰八字。“不是野兽。”华天涯指尖抚过狼尸喉部,那里有道整齐的齿轮切割伤,“是被人改了骨血的机关兽。”话未落,山风骤起,将狼尸毛发掀向一侧,露出腋下烙着的“太昊”纹章——三日前送葬的姬家老仆,胸口正是同样的印记。藤筐里的雷击木突然发出蜂鸣,木纹自动裂出榫卯结构。
华天涯闭目回想父亲遗留的《天工开物图》残卷,掌心抵住鸢首,混沌气顺经脉游走。刹那间,木鸢翼骨自行咬合,齿轮转动声混着《墨经》残章的吟诵,惊得山涧溪水倒悬成珠,在空中凝成微型浑天仪。“小心!”青岩后传来孩童惊叫。
五丈外的丹霞洞窟里,二十余道幽蓝瞳光次第亮起,狼群踏着重金属碰撞声扑出,额间算筹拼成完整的“诛”字。为首巨狼足爪踏地,地面竟浮现墨家机关阵图,八道青铜锁链自裂隙中破土而出,直取华天涯心脉。他本能地甩出墨斗,银丝绷直如弦,在虚空弹出《广陵散》的宫商角徵羽。墨线扫过狼首的瞬间,算筹“诛”字应声崩裂,却见更多齿轮从狼腹迸出,如活物般顺着墨线攀爬。
华天涯虎口震裂,鲜血滴在木鸢残翼,穷奇图腾骤然亮起,青铜羽翼竟在血雾中生长三尺,生生将首狼劈成两半。断裂的狼首滚至赵四脚边,喉间掉出半片残破的《礼运大同篇》,页角朱砂印与华十三十年前的血手印分毫不差。华天涯瞳孔骤缩——这是稷下学宫的秘典,怎会出现在机关兽体内?
雷云在山尖凝聚,紫电劈落时映出木鸢轴承的“囚”字符文。那是昨夜他刻下的墨家符印,此刻却泛着太昊特有的银芒,与三年前姬灵血囚符的纹路如出一辙。齿轮转动声中,他忽然看清:整座赤城山的丹霞岩层,竟暗合天机城齿轮矩阵的布局,而自己所处的位置,正是矩阵中央的“灭”字枢轴。“退开!”清泠道音自云端落下。慕霃慈踏云而至,玄色广袖翻涌如银河倒悬,十二重冰绡裙裾染着太阴寒气。她指尖掐出离火印,金丹自眉心跃出,化作万千冰晶裹住木鸢。
雷劫劈在冰晶上的刹那,她的三千青丝竟在雷光中泛起霜色,发梢数寸转瞬成雪。华天涯这才看清,她道簪玉扣早已碎裂,露出内里嵌着的建木残枝——那是昆仑墟代代相传的“通天钥”,此刻正发出濒死般的哀鸣。冰晶融化时,他瞥见慕霃慈道袍暗纹:二十八宿星图中,摇光星位竟空缺如眼,与天机城实验室坐标完全吻合。
“它们冲的是你。”慕霃慈指尖点向他后颈,玄冰诀顺着督脉注入,“太昊要的,是混沌体的容器。”话音未落,山涧溪水突然逆流,在岩壁映出天机城的倒影:无数青铜傀儡捧着齿轮列队,为首者面容与华天涯分毫不差。
第一波雷劫过后,木鸢左翼齿轮已然崩裂,却在华天涯掌心血液的浸染下,缓缓浮现出从未见过的阵图。那是墨家失传的“破军七杀阵”,阵眼处的坐标,正是三日前往生钉碎片指示的——石梁悬瀑。
赤城山的晨雾突然凝成青铜色,三千片机关翎羽割裂云层时发出的铮鸣,惊散了盘旋成坎卦的鸦群。华天涯后撤三步,藤筐中雷击木的沉香陡然转成铁锈腥气——那遮天蔽日的木鸢双目由百炼青铜浇铸,瞳孔深处转动的齿轮竟与赵四眼中幻影如出一辙。
“乾坤倒悬!“华天涯并指抹过腰间震位铜铃,铃舌迸出的声波在岩壁上撞出火星。他借着反冲力腾空而起,靴底擦过木鸢翅尖的翎羽,金铁相击处迸发的不是火花,而是《墨子·备穴》篇的篆文残章。
赵四突然发出非人嚎叫。老猎户左肩的断矛自行拧转,矛杆表面浮凸出墨家矩子令纹样。汩汩鲜血不再落地成符,反而逆流攀上岩壁,在丹霞层理间勾画出青铜椁的鸱吻轮廓。
当最后一笔闭合时,地底传来机括咬合的闷响,整座山体开始以三息一次的频率震颤。华天涯凌空翻折,雷击木从袖中滑出时,木纹间的金丝突然具象成二十八宿星图。井宿方位对应的岩层轰然塌陷,露出地宫入口处盘踞的玄铁锁链——那些锁链的鳞状凸起正在疯狂旋转,与木鸢翅根的青铜轴承产生诡异共鸣。
“原来是你......“华天涯瞳孔骤缩。他背上的阴阳鱼胎记突然灼痛,记忆中浮现出婴儿心口雷纹与玄铁锁链的拓扑映射。当木鸢利爪撕破他胸前布料时,怀中的半块黍米饼碎屑飘落,竟在锁链表面腐蚀出焦黑的《考工记》残句。
地宫深处传来琉璃破碎的脆响。三百根锁链同时绷直,将青铜椁从地脉中生生拽出半尺。椁盖缝隙溢出的玄蛇髓液在晨光中汽化,凝成慕霃慈幼时把玩的九连环虚影。华天涯突然明悟——赵四眼中齿轮、狼尸算筹、木鸢轴承,皆是这具邪椁延伸在世间的触须。
“坎离易位!“他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雷击木上。沉香混着铁锈味暴涨,木身浮现的陨铁微粒突然量子纠缠,在椁盖表面蚀刻出婴儿啼哭状的波纹。当第三声啼哭与木鸢振翅频率重叠时,整座赤城山的丹霞岩层开始矩阵式重组。
赵四的嚎叫陡然转调为《天工开物》的吟诵。老猎户浑身骨骼发出机括运转的咔嗒声,沾血的食指突然伸长三寸,在岩面刻画出标准的齿轮渐开线。狼尸眼眶中的银白黏液应声沸腾,凝成三百六十枚青铜齿片,在空中拼合出微缩的墨家机关城。华天涯后颈寒毛倒竖。他清晰地看到机关城沙盘中央,悬浮着与慕霃慈手中完全相同的玉珏虚影。当木鸢的青铜喙刺向他眉心时,雷击木表面的星图突然坍缩成奇点,爆发的强光中隐约传来婴儿襁褓撕裂的帛裂声。
地宫锁链的震颤频率突然紊乱。玄铁鳞片逆旋产生的时空涟漪里,慕霃慈七岁时在墨家禁地误触的机关兽残骸若隐若现。华天涯福至心灵,将雷击木尖端刺入木鸢左目的齿轮组,陨铁微粒与青铜轴承摩擦出的不是火花,而是慕氏宗祠祭祀时的编钟残韵。
“原来墨家以人饲椁......“他喉头泛出血腥味,看着木鸢右目映出的恐怖景象——青铜椁内蜷缩着三千具胸腔嵌玉的童尸,每块玉珏的雷纹都在同步闪烁。当闪烁频率与赤城山地脉波动共振时,赵四突然安静下来,浑浊瞳孔中浮现出慕霃慈及笄那日佩戴的蛇形玉簪。山体震颤达到顶峰。雷击木承受不住时空扭曲之力,突然从中裂开,断面飞出三百颗青金石粉末凝成的《鲁班书》残字。
华天涯趁机咬破左手阴阳鱼胎记,以血为墨在空中画出非攻剑谱的起手式。当剑意触及木鸢心脏位置的矩子令时,整只机关兽突然僵直,翎羽间渗出千年玄蛇的腥膻髓液。地底传来瓷器炸裂般的清响。青铜椁盖终于掀开一线,涌出的不是尸臭,而是慕霃慈幼年调制的龙脑香。
华天涯怔忪瞬间,木鸢左爪已穿透他右肩,伤口流出的血珠未及落地,就被吸纳入岩壁的机关榫槽,在丹霞地貌上蚀刻出完整的墨家禁地星图。(此处为第五章“禁地啼血“预设视觉锚点)当第十颗血珠点亮星图北极位时,赤城山突然陷入绝对寂静。华天涯听见自己心脏跳动声与青铜椁内的玉珏震颤完美同步,背上的阴阳鱼胎记开始逆旋。在意识消散前最后一瞬,他看见赵四的兽皮袄里滑出半块黍米饼,霉斑竟组成慕霃慈生辰八字......
赤城山丹霞洞窟深处传来青铜枢轮啮合声,震颤沿着赭红岩脉传导,震得华天涯腰间三枚墨铃齐声长吟。他反手扯断藤筐束绳,雷击木碎屑在混沌气催动下凌空拼成六十四卦盘,卦象随狼群攻势流转如活物。
“坎上离下,水火未济!“卦盘爆出青芒,狼爪触及光幕的刹那,青铜算筹突然逆旋。二十余头机关兽额间“诛“字崩解,齿轮卡死迸出蓝火,狼喉深处却响起《考工记》的青铜编钟声。
慕霃慈广袖翻卷,昆仑冰魄凝成三尺青锋:“丹霞岩层浸透墨家血饲术,这些机关狼是活人炼的!“剑锋点向狼腹,剖出半枚带齿人牙——牙根嵌着兵家虎符残片,纹路与王瘸子铁拐饕餮纹如出一辙。华天涯瞳孔骤缩。鲁班尺裂纹忽地涌出朱砂,在虚空勾出赤城山全貌。丹霞褶皱间,八百具桐木傀儡正随卦象移位,每具心口都钉着村民的生辰八字。
“好狠毒的七星借命局!“他斧刃劈向巽位岩壁,玄铁斧脊云雷纹骤亮。山体应声裂开七丈缝隙,露出深处青铜齿轮矩阵——十万枚刻着《天工开物》篆文的齿轮咬合转动,中心琉璃罐中漂浮的,赫然是赵四被剥皮抽筋的独子!
--血饲轮回--
齿轮矩阵腾起靛蓝鬼火,将洞窟照得如同幽冥。
华天涯怀中木鸢突然振翅,喙尖叼着的雷击木碎屑坠地生根,转眼长成九尺建木。枝干年轮渗出银白血浆,凝成二十年前华母被铁链洞穿的幻象。“容器……终于来了……“太昊低语自琉璃罐传出,声波震碎三具狼尸。赵四突然暴起,断矛贯穿建木主干,矛身《墨经》残章化作锁链缠向华天涯脚踝。
慕霃慈剑挽冰莲,霜刃却劈不开青铜算筹结成的“囚“字阵。阵眼处,赵四独子的心脏仍在琉璃罐中跳动,每跳一次,岩壁便多出百道血饲纹。华天涯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鲁班尺裂纹。尺身北斗倒转,裂纹中钻出的墨蛇突然调头噬主,毒牙刺入他腕脉的刹那,胎记阴阳鱼逆转为灭字。
“就是现在!“慕霃慈甩出半块玉珏。冰魄剑炸成万千霰雪,裹住琉璃罐中跳动的心脏。华天涯斧刃蘸着毒血画阵,混沌火顺着血饲纹反噬,八百傀儡同时自燃,哀嚎声竟与三年前秦陵守墓人的咒骂如出一辙。
--残碑谶语--
矩阵崩毁时,地底伸出万千青铜手臂。华天涯劈开最后一道齿轮,露出埋藏千年的龟甲碑——碑文被酸液腐蚀,唯剩“爱破天机“四字完整如新,落款处印着华母亲手所刻的梅花烙。
慕霃慈抚过碑上剑痕:“这是初代钜子斩断因果链的证物。“她指尖凝霜抹去青苔,露出背面的娲皇补天图——残缺处正对应婴儿胎记的阴阳鱼。山体突然剧烈震颤。王瘸子的铁拐自岩缝刺出,饕餮纹咬住碑文“天“字:“墨家量天尺根本量不尽人心贪念!“拐身北斗纹逆转,引出地脉深处三百青铜棺椁,棺盖纹路与鲁班尺裂纹共鸣,震得华天涯七窍渗血。
最中央棺椁轰然洞开,与他一模一样的青年缓步而出,鳞片覆满的指尖捏着半片襁褓——正是姬灵临产前夜缝制的样式!“好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容器。“太昊化身轻笑,三百棺椁同时映出华天涯的倒影。每个倒影后颈都生着灭字胎记,掌心攥着不同版本的《天工开物》残卷。
--藤丝缚因--
暴雨般的青铜算筹从天而降。华天涯挥斧劈开幻象,木鸢却突然调头噬主,喙尖刺入肩胛的瞬间,他看见慕霃慈道袍下隐约浮现血囚符——与姬灵孕肚上的咒印分毫不差!“你也是……容器?“混沌气失控暴走,鲁班尺裂纹蔓延至瞳孔。丹霞岩层渗出银白血浆,在空中凝成巨型河图,图中每个星位都钉着墨家传人的尸骸。
慕霃慈撕开左衽,心口赫然嵌着半枚玉琮:“三年前我亲手斩灭自己的因果身,今日该你了!“冰魄剑贯穿华天涯胸膛的刹那,青铜棺椁突然集体自爆,气浪掀翻整座赤城山。烟尘中,婴儿啼哭声响彻云霄。新生雷击木破土而出,枝干上八百道年轮正对应傀儡之数。
树冠托着的不是枝叶,而是缓缓旋转的浑天仪,仪身刻着:
“爱为薪,恨作火,焚尽天机见真我。“
写着写着思路断了,最近大环境不好,琐碎事情太多,心烦,暂时停止更新一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