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混着腐肉的气味钻入鼻腔时，姜雪璃腕间的镣铐正发出熟悉的哀鸣。嫡母手中的烛台映亮佛堂梁柱，那些蜿蜒的血痕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与她耳后的朱砂痣分毫不差。
“跪着！“
姜周氏的金丝履碾过她膝窝，青玉禁步撞在蒲团上。姜雪璃垂头盯着地砖缝隙，那里渗出暗红的血珠，正沿着莲花纹向供桌汇聚。十年前生母被拖走那夜，血痕也是这样爬满佛龛。
“你倒是比你娘聪明些。“嫡母掀开供桌上的锦缎，露出半截溃烂的手臂，“知道把钥匙藏在算盘珠里。“腐烂的指尖捏着青铜钥匙，正是秋棠棺中发现的那枚。
姜雪璃突然剧烈咳嗽。离魂症带来的眩晕中，她看见血珠倒映的房梁上垂着七盏人皮灯笼。每盏灯罩都用金线绣着星图，灯穗坠着青铜铃铛——与暗卫腰间的一模一样。
“轰——“
惊雷劈开夜幕，佛龛后的暗门应声而开。阴风裹着铁链声撞碎寂静，姜雪璃听见生母在哼唱《折柳曲》。音调比记忆里高了三度，是她们约定的求救暗号。
“进去！“嫡母拽着她头发拖向暗门。姜雪璃的额头撞上生锈铁钉，温热的血顺着眉骨滴落。血珠渗入地砖的刹那，佛堂突然响起机关转动的轰鸣。
暗室烛火次第点亮，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刑具。姜雪璃的瞳孔骤然收缩——生母被铁链悬在半空，溃烂的皮肤上刺满北狄文字，心口插着支刻有祭司符咒的骨笛。
“阿璃…“
沙哑的呼唤让姜雪璃浑身剧震。这声音与记忆中的温柔截然不同，倒像秋棠死前喉间的呜咽。她挣扎着向前，腕间镣铐突然收紧，在石壁擦出火星。
嫡母突然扯开生母的衣襟。溃烂的胸口浮现浑天仪刺青，星图中心的天枢位赫然是她耳后的朱砂痣形状：“你以为萧景珩真会帮你这北狄余孽？“
姜雪璃的银簪突然脱手。簪尖刺入墙缝的瞬间，暗室地面开始塌陷。腐臭的血水从裂缝涌出，浸泡着无数泛黄的账册——全是军饷案的原始记录，盖着沧江巡抚的官印。
“三年前祭司殿大火…“嫡母掐住她脖颈按向血水，“你娘用这副身子换你活命，如今该还债了！“
离魂症在血腥气中骤然发作。姜雪璃的瞳孔泛起鎏金色，反手扯断镣铐。副人格操控着她拔出心口骨笛，吹出刺耳的《破阵乐》——这是生母严禁使用的暗号，会唤醒地宫所有机关。
佛堂梁柱突然崩裂。十二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棺盖上的狼首纹渗出黑血。姜雪璃在眩晕中看见生母胸口的浑天仪正在渗光，与暗室顶部的星图产生共鸣。
“你果然继承了双生子的血！“嫡母癫狂大笑，青玉禁步突然裂开。里面藏着的琉璃镜片折射出七道血光，将姜雪璃的朱砂痣灼得发黑。
剧痛让副人格暂时消退。姜雪璃踉跄着栽进血泊，账册上的字迹在血水中重组。她突然看清某页批注——“丙辰年霜降，沧江火油失窃，执笔者姜周氏。“
“很惊讶？“嫡母踩住她浸血的后背，“当年用你娘身子做药人的，可是你敬爱的父…“
惊雷劈碎琉璃窗。姜雪璃趁机将骨笛刺入嫡母脚背，蘸取黑血在棺椁绘出北斗七星。第七颗星点亮时，生母身上的铁链突然崩断，溃烂的皮肤开始剥落。
“阿璃快走！“
生母的残躯扑向嫡母，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指向东墙。姜雪璃撞开暗格，取出半卷《河防舆图》。图纸边缘的批注突然渗血，显现出萧景珩的字迹：“寅时三刻，浑天仪。“
爆炸声从地底传来。姜雪璃抱着舆图跃入暗河前，最后瞥见生母胸口——溃烂的浑天仪刺青下，竟藏着完好的北狄皇室图腾。
###第六章明珠算盘
暗河裹着碎骨撞上石壁时，姜雪璃嗅到了南海明珠的冷香。漆黑的水流突然泛起幽蓝光晕，十八颗明珠串成的算盘悬浮在漩涡中心，珠面浮现的星图正与她怀中《河防舆图》重叠。
“王妃连逃命都要带着聘礼？“
萧景珩的声音混着水汽传来。姜雪璃攥紧算盘转头，看见他倚在青铜棺上，玄色蟒袍浸透鲜血，脚边躺着三具北狄暗卫的尸首。
“王爷倒是比水鬼还会挑时辰。“她将算盘珠拨到危月燕星位，明珠突然迸射金光。水流在强光中分流，露出河床底部的铸铁暗门——锁孔形状与她手中的青铜钥匙完美契合。
萧景珩忽然掷出弯刀。利刃擦着她耳畔钉入石壁，刀柄镶嵌的孔雀石映出她心口星图：“王妃不妨猜猜，这扇门后藏着多少具你的替身？“
姜雪璃反手将钥匙插入锁孔。锈蚀的机关转动声里，她听见暗河上游传来铁链绞动的巨响。算盘珠突然自发跳动，在潮湿的岩壁上投射出北狄祭司殿的幻影——三百名少女被铁链悬在浑天仪下，心口皆刻着与她相同的朱砂痣。
“三年前你放的火...“萧景珩的轮椅碾过尸首，白玉扳指擦过她后颈，“烧死了九十九个双生子。“
暗门轰然洞开。腐臭的蒸汽扑面而来，姜雪璃的银簪突然剧烈震动。簪头孔雀石映出密室内景——数百架青铜算盘悬在梁间，每串明珠都缀着片带血的人皮，上面用金线绣着《河防舆图》的残卷。
“原来王爷有收集赝品的癖好。“她扯断最近那串算盘，人皮在掌中化成飞灰，“可惜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
萧景珩忽然咳出黑血。毒液溅上算盘珠，竟让珠内显影出沧江决堤当日的画面——生母抱着幼年的她跪在堤岸，身后站着戴青铜面具的沧江巡抚。
“王妃看够戏了？“他转动轮椅龙纹暗扣，密室地面突然塌陷。姜雪璃随下坠的算盘珠跌进冰窖，后腰撞上冒着寒气的玉棺。
棺中女子与她生得一般无二，耳后三颗朱砂痣泛着金光。姜雪璃抚过棺沿的北狄铭文，指尖突然刺痛——“丙辰年霜降亥时，圣女姜璃卒于祭司殿“。
“这才是你娘。“萧景珩的玄铁算盘缠住她脚踝，“佛堂里那个，不过是换脸的药人。“
冰窖四壁的鲸脂灯突然自燃。姜雪璃借着火光看清玉棺内侧——密密麻麻的算珠镶嵌成浑天仪，中央天枢位缺失的明珠，正是她手中这枚刻着祭司符文的金珠。
“王爷布局十年...“她将金珠按进凹槽，“就为集齐三百颗圣女心头血养的明珠？“
地面剧烈震动。所有青铜算盘突然崩裂，珠内封存的毒血汇成溪流。姜雪璃耳后的朱砂痣开始渗血，副人格在剧痛中苏醒，操控着她劈手夺过弯刀。
“叮！“
刀刃砍在萧景珩心口的瞬间，玉棺中的尸体突然睁眼。姜雪璃看见母亲胸口浮现完整的浑天仪，二十八宿方位与冰窖顶部的星图严丝合缝。
“阿璃...逃...“
尸体的指尖渗出荧光蓝的液体，遇空气即燃。烈焰顺着毒血蔓延，将三百架青铜算盘烧成赤红。姜雪璃的银簪突然融化，液态金属在掌心凝成把钥匙——与秋棠留下的那把刚好能拼成完整虎符。
“游戏该结束了。“萧景珩的轮椅在火海中化为灰烬，他站直身子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是缩小版的浑天仪刺青：“这把火，可比三年前精彩多了。“
姜雪璃突然将虎符按进他胸口的刺青。烈焰骤然变成幽蓝色，冰窖四壁浮现出用夜枭血写的《女诫》批注——“丙辰年沧江决堤，三百幼女祭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