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绥阳旧梦

次日清晨，县衙后院的青石板上凝结着一层薄霜。

季随风盘坐在那株百年老槐树下，周身蒸腾着淡金色的雾气。

随着纯阳内力的运转，三丈内的晨露竟化作细小的水珠悬浮空中，在初升朝阳映照下如同万千金砂流转。

他的呼吸绵长而沉稳，每一次吐纳都带动衣袍无风自动，袖口绣着的银线云纹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第六品真气境。”慕容秋荻倚在朱漆廊柱旁，指尖轻抚剑穗上缀着的南海明珠。

她今日难得卸下劲装，换了件藕荷色绣银线木芙蓉的襦裙，腰间束着月白丝绦，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缠枝钗。

晨风拂过时，她眼角那颗标志性的泪痣淡得几乎看不见，倒显出几分平日罕见的柔美。

“寻常武者需十年苦修才能达到真气外放的境界，你仅用三日便成。”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季随风缓缓收功，悬浮的水珠簌簌落下，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他摊开手掌，一缕金红色真气在掌心流转如游龙：“这纯阳功似乎...”

“与你有缘。”慕容秋荻突然接话，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她转身望向北方，那里皇城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就像我当年初见秋水剑时...”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剑鞘上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痕，那是三年前在绥阳宫废墟中找到此剑时留下的。

子夜时分，慕容秋荻破天荒地邀季随风登上了县衙最高的观星楼。

这座三层木构建筑是前朝所留，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在夜风中叮当作响，声音清越悠远。远处洛河上的渔火明明灭灭，与满天星斗交相辉映。

她解下腰间那个鎏金银酒囊仰头饮了一口，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她雪白的下颌滑入衣领。

月光为她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十岁起，我总做同一个梦。”她突然开口，声音里浸着淡淡的酒意。

“金碧辉煌的宫殿，琉璃瓦上燃着冲天大火...”她的指尖在檀木栏杆上无意识地划动，竟在坚硬的木料上留下道道焦痕，“有个穿玄铁鳞甲的侍卫，背着我冲出火海...他的血滴在我脸上，滚烫得像熔化的铜汁...”

季随风注意到她说“玄甲”二字时，左手不自觉地抚过左肩——那里有道寸许长的陈年疤痕，形状恰如甲片边缘的锯齿。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想起皇城司密档中关于景明太子亲卫的记载——玄甲卫，皆着西域精铁锻造的鳞甲。

“三年前我翻遍皇城司密档，”慕容秋荻继续道，酒囊在她手中微微变形，“才知道梦中宫殿是绥阳宫的制式。”

她的目光投向北方，“景明太子遇刺那夜，整座宫殿烧了三天三夜。火灭后，废墟中只找到七十二具焦尸...”

一阵疾风掠过观星楼，吹散了慕容秋荻束发的银丝带。如瀑的金发披散而下时，她左耳后露出个小小的金色印记——那纹路与虎符上的铭文如出一辙！

“周显仁难道当真要复活的是景明太子？”季随风猛地站起，紫檀木椅在他身后轰然倒地。

“是的，他想用西域邪术复活景明太子！”慕容秋荻冷笑出声，眼中泛起血色光芒。

她突然撕开衣领，露出心口处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那是个完整的幽冥印！“景明三年三月，太子妃诞下双生女！”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周显仁想用百具官尸为引，把我们献祭召唤景明太子的亡魂。”

檐角的铜铃突然齐齐碎裂！三名黑衣人如夜枭般从瓦面扑下，手中弯刀上淬着的金液在月光下妖异非常。

季随风袖中银针激射而出，针尖附着的纯阳真气与金液相撞，爆出刺目火光。

“幽冥卫！”慕容秋荻的秋水剑出鞘如龙吟，剑气在夜空划出血色弧线。

为首黑衣人青铜面具被剑气震碎，露出张布满金色纹路的脸——竟是那日被烧焦的西域工匠！更诡异的是，他脖颈处也有个与慕容秋荻心口一模一样的印记。

“主子...等您...回家...”黑衣人喉间挤出这句话后，身体突然如蜡般融化，最终只剩一滩散发甜腻香气的金水。水面上浮现的幽冥印，与慕容秋荻心口的印记完美重合！

慕容秋荻并没有管这些死去的黑衣人，她解下腰间那个鎏金银酒囊又仰头饮了一口，随后呲笑道：“周显仁显然是已经疯魔了，当今世上，就算是一品天人境的天人强者也没法复活一个已经死去二十年的人！他想利用西域邪术复活简直是痴想妄想！”

“对了，你知道完整的修炼境界吗？完整的修炼境界分为三境九品...”慕容秋荻突然转开话题，显然对于景明太子旧事不想多谈。

只见她指尖忽然凝聚出一缕金色剑气，“下三品炼体，讲究筋骨如铁。”剑气在空中划出三道弧光，“中三品练气，六品真气境可内力外放，五品周天境需打通奇经八脉...”

她手腕轻旋，剑气突然化作游龙绕体：“我现在是四品气海境，真气如海，取之不竭。”

剑气猛地炸开，将三丈外的石灯笼劈成两半，“至于上三品...三品玄关境需参透生死玄关，二品通玄境可借天地之力，一品乃是天人境，当今世上也就那么几位...”

话音未落，她突然闷哼一声，心口印记金光大盛。季随风急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发现她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你的内伤还没恢复，又喝这么多酒！我先扶你去休息吧！”

看着脸色惨白的慕容秋荻，季随风轻声的说道。

“你不用管我！我没事，我自己能回去！”

慕容秋荻忽然挣脱季随风搀扶的手，随后摇摇欲坠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她的背景此时是那么的柔弱，完全不像之前那英姿飒爽，杀伐果断的皇城司统领了。

显然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对她的打击比较大，二十多年前的景明太子案像一团迷雾紧紧的缠绕着她，让她始终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