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历三月初三,祖陵山的石阶覆着薄雪,萧承煜的寒蝉纹靴底碾碎冰晶,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望着前方三伯房的仆从抬着赤鳞纹祭台,台面上的青铜鼎里,赤鳞蛇信般的火焰在风雪中明灭,每跳动一次,便有血珠状的火星溅落在雪地上,融出蛇形的小洞。
“承煜公子。”柔媚的嗓音从左后方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拘谨。
身着浅灰侍女服的少女端着漆盘走近,袖口绣着的莲花纹在风雪中若隐若现,萧承煜却在她抬手时,捕捉到袖口内侧的蝶形银线——那是苍梧水云殿的暗纹,与三伯房刺客身上的血河沙气息如出一辙。
“公子可是累了?”少女低头时,眉尾的朱砂痣在雪光下泛着冷红,与崔明远的印记完全相同。萧承煜挑眉,接过茶盏时故意让指尖划过她手腕,冰晶纹路骤然亮起,如蛛网般笼罩对方灵脉。
少女的瞳孔骤缩,茶盏中的灵茶突然结冰,裂纹中露出她掌心的寒蝉纹——蝉身布满细密的裂痕,与他在祖陵密室见过的初代灵骨碎片如出一辙。
“苍梧细作。”萧承煜的声音压得极低,寒蝉灵体顺着茶盏爬向对方指尖,却在触碰到她掌心的瞬间冻结。
少女手腕翻转,茶盏化作水雾炸开,再出现时已退到三步外,侍女服下露出半片蝶形银甲,银甲边缘刻着苍梧王室的潮汐纹。
“萧氏隐脉果然名不虚传。”她的声音褪去柔媚,带着水泽特有的清冽,右手短刃已滑入掌心,刃身刻着苍梧河神的图腾,“我是苍梧水云殿蝶衣,公子今夜可是来守灵的?”
萧承煜的隐脉突然刺痛,他看见蝶衣颈间的银饰正在滴血,那是启动河神祭的代价。
更关键的是,银饰内部嵌着半块归墟陨铁,与母亲的锁魂链、父亲铠甲上的材质完全相同。“你偷萧氏祭典流程,是为了赤鳞血契?”
他故意望向对方短刃,“还是说,苍梧想借三伯房的手,复活河神残魂?”
蝶衣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没料到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能看透如此之深。她突然甩出三枚蝶形飞镖,飞镖上附着的水箭术在雪空中划出蓝色轨迹,却在接近萧承煜时被寒蝉护腕震碎。
“聪明人不该过早死掉。”她轻笑一声,身影化作水雾消失,只留下半片蝶形银饰在雪地上发烫,背面刻着苍梧王室的箴言:“河神归位之日,苍梧水覆九州。”
祖陵地宫深处,青铜烛台上的灵骨灯映着崔明远的侧脸,他眉尾的朱砂痣在火光中宛如滴血,袖口的双鹤衔珠暗纹正与初代灵骨存放的青铜柜共鸣。
鹤卫首领站在阴影里,甲胄上的双鹤图腾发出微光,与崔明远腕间的印记形成呼应。
“王庭密令。”首领呈上刻着鹤纹的密卷,“青岚王担心萧氏借隐脉复兴,着鹤卫配合三伯房,在祭典上制造‘灵骨被污染’的假象,借机收缴兵权。”
崔明远翻开密卷,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小字:“必要时,斩隐脉者于祖陵。”他冷笑一声,指尖划过密卷上的鹤纹,纹路突然渗出金粉,显现出赤阳神火盟的契约残篇——原来,青岚王室早已与赤阳达成协议,若萧氏隐脉觉醒,便借三伯房之手铲除,换取赤阳神火入驻青岚灵脉。
“三伯房的赤鳞血契准备好了?”崔明远望向地宫角落,萧崇山正在指挥仆从布置祭台,锁魂链缠着的初代灵骨碎片在鼎中沉浮,“告诉他们,血契启动时,必须让灵骨显形‘灵脉逆转之法’——不管是真是假,只要王庭相信萧氏掌握了复兴之术,就有借口动手。”
鹤卫首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右相,萧承煜在族试中展现的隐脉能力,很可能与初代家主的‘逆时者’传说有关……”
“逆时者?”崔明远的声音骤然冰冷,“神灵契约已定,任何试图改写命数的蝼蚁,都该被碾死在鼎中。”
他摸出言灵玉碟,碟面正倒映着萧承煜与蝶衣交手的场景,少年腕间的寒蝉护腕清晰可见,“通知苍梧细作,祭典时全力争夺残篇,无论生死,只要让隐脉者受伤,便是大功。”
地宫之外,萧崇山的独耳动了动,听见崔明远最后一句时,嘴角勾起冷笑。
他转身走向萧承焕,后者左臂的蛇鳞已蔓延至锁骨,瞳孔分裂成十二瓣,正盯着鼎中灵骨碎片:“父亲,苍梧的血河露当真能压制隐脉?”
“当然。”萧崇山将小瓶塞进儿子手中,瓶塞内侧的蝶形印记与蝶衣的银饰相同,“但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杀他——是让他在祭典上,亲手点燃赤鳞血契,坐实萧氏背叛的罪名。”
祖陵西侧的墨家机关坊,林霜禾的机关义肢敲打着青铜齿轮,齿轮中心的寒蝉纹与萧承煜的护腕共振。
她盯着面前的密信,信纸上的墨字正在渗出灵脉波动,那是萧承煜用隐脉刻下的:“三伯房祭台底部有苍梧血河祭的引魂阵,祭典时会引发灵脉暴动。”
“小姐,萧氏旁支送来的侍女,手腕上有蝶形刺青。”墨家学徒呈上半片银饰,正是蝶衣遗落的那枚,“与三年前苍梧商队的标记一致。”
林霜禾接过银饰,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水云殿符文,与她在铁脊矿发现的血玉髓包装箱如出一辙。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霜禾,苍梧人在找归墟的钥匙,而钥匙,就在萧氏隐脉者身上……”
机关坊的木门突然被推开,萧承煜的寒蝉纹斗篷带着风雪卷入,腕间护腕的冰晶纹路还沾着蝶衣的血。
“霜禾,”他直奔主题,“三伯房的祭台用了墨家的‘地火明夷’机关,表面是赤鳞血契,实则在抽取初代灵骨的残魂。”
林霜禾的手指在齿轮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所以你需要墨家机关,在祭典时引爆祭台,伪装成赤阳神火袭击?”
她指向墙上的灵脉图,铁脊矿的位置正在渗出血色,“但这样做,青岚王庭会误以为萧氏勾结赤阳,正好给了崔明远出兵的借口。”
“崔明远本就是要这个借口。”萧承煜摸出从鹤卫身上搜出的密卷,双鹤衔珠的暗纹在火光中格外刺眼,“王庭早与赤阳结盟,他们要的不是真相,是铲除隐脉的理由。”
他望向林霜禾手中的银饰,“而苍梧的蝶衣,她的目标是河神残魂,藏在初代灵骨里的那部分。”
齿轮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林霜禾的机关义肢指向地宫方向:“我在祭台底部埋了‘寒蝉雷’,用灵骨灯的灯油做引信。”
她的眼睛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当年他们用我父亲的灵骨做灯油,今天,就让这些灯油,烧了他们的血契。”
萧承煜点头,腕间的寒蝉纹突然裂出第四道痕迹——那是蝶衣的血与他的隐脉共鸣的标志。
他知道,祭典前夜的这场交锋,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而真正的雷暴,将在三伯房点燃赤鳞血契的瞬间,席卷整个祖陵。
雪越下越大,祖陵山的寒蝉树在风中发出鸣响,像是千年前的战鼓,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血祭,敲响第一声丧钟。
萧承煜望着地宫方向,崔明远的言灵术波动如蛛网般蔓延,蝶衣的水纹震颤时隐时现,而三伯房的赤鳞蛇信,已经舔舐到了初代灵骨的边缘。
这一夜,祖陵的雪,注定要被染成赤鳞的血色。而萧承煜掌心的寒蝉纹,正随着每一道新的裂痕,离归墟之门,更近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