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金鳞异变

金鳞的呼吸变得粗重:“不可能...守灯人血脉明明...”

程寂没给他说完的机会。老人猛地将唐棠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团青光瞬间顺着相触的皮肤涌入唐棠体内。唐棠眼前炸开无数画面:一个年轻女子在灯下绘制糖画,腕间缠绕着与她一模一样的金线;爷爷与这女子争执,女子泪流满面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夺门而出;最后是漫天大火,女子将婴儿塞进程寂怀中,转身冲入火海...

“妈...?”唐棠颤抖着吐出这个陌生的字眼。

程寂露出解脱般的微笑,身体开始化为光点:“灯给你...九鼎在...”

老人的遗言没能说完。光点散尽处,只剩一盏小巧的青铜灯盏悬浮空中,灯芯处跳动着微弱的青色火苗。唐棠下意识伸手,灯盏自动落入她掌心,火焰“噗”地窜高了三寸。

“原来如此。”金鳞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难怪你能平衡饕餮之力。”

唐棠抬头,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金鳞的异色瞳已经完全变成金色,胸前的衣服被撑裂,露出完整的饕餮纹。那纹路比张影身上的更加古老复杂,中央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你不是金鳞。”唐棠握紧心灯,糖勺自动飞回左手。

“不,我是。”金鳞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只是比你认识的那个更...完整。”

他抬手一挥,钟楼的四面花窗同时炸裂。夜风裹挟着黑雾灌入,吹得心灯火焰剧烈摇晃。唐棠看到非遗街上刚恢复意识的空心人们又抱着头跪倒在地,胸口隐隐浮现饕餮纹的轮廓。

“三百年前,唐灵官以为封印千瞳就能阻止饕餮。”金鳞——或者说占据金鳞身体的某种存在——缓步逼近,“但他错了。饕餮最擅长的,就是把封印变成培养皿。”

唐棠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墙壁。手腕上的金黑纹路如触电般刺痛,新获得的心灯之力与体内原有的两股力量激烈冲突。她突然明白程寂那句话的含义——她体内流淌着唐家与程家的血脉,既是饕餮容器,又是守灯人。

“张影只是个试验品。”金鳞的右手开始异变,指甲伸长成黑色利爪,“而你,亲爱的阁主,才是我们真正的杰作。”

利爪破空而来。唐棠本能地举起糖勺,勺中残存的糖浆自动形成一面小盾。金属碰撞声中,她被震得撞在墙上,喉头涌上腥甜。

“有意思。”金鳞歪头看着自己折断的指甲,“唐灵官的本命勺?”

唐棠趁机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心灯上。火焰“轰“地暴涨,化作一只青鸾展翅扑向金鳞。与此同时,她右手蘸血在地上急速绘制糖画符文——正是锁魂图上缺失的最后一段。

金鳞发出非人的嘶吼,被青鸾撞得倒退数步。他胸口饕餮纹的眼睛完全睁开,射出一道黑光击碎青鸾。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唐棠完成符文的刹那,整个钟楼的地面亮起金光,锁魂图上的饕餮图案如活物般扭动起来。

“没用的!”金鳞狂笑,“你以为这是封印?这是饕餮的孵化场!”

他猛地撕开上衣。唐棠倒吸冷气——金鳞胸口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将饕餮纹顶得起伏不定。随着“噗”的闷响,一只覆满黏液的金色眼球突破皮肤,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到吗?这才是真正的千瞳!”金鳞的声音已经变成多重混响,“唐灵官把它封印在这里三百年,反而让它吸收了足够的人心贪欲!”

唐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手腕上的金线突然脱离皮肤,在空中形成一段文字——正是唐灵官记忆碎片中缺失的关键部分:

「饕餮九目,分镇九鼎。吾误毁其一,不得已以千瞳代之。后世子孙若见此讯,速寻豫州鼎,鼎耳有缺处即...」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唐棠突然想起前几天新闻里报道的洛阳博物馆青铜器特展——其中一尊商周时期的青铜鼎,左耳确实有处不自然的缺损。

金鳞——或者说千瞳——显然也看到了这段文字。他胸口那只金色眼球剧烈收缩,发出刺耳的尖啸:“拦住她!不能让她找到鼎!”

非遗街上的空心人们同时抬头,眼中金光大盛。但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唐棠——她将心灯往地上一砸,青光如涟漪般扩散。被照到的空心人纷纷抱头惨叫,眼中的金光时明时灭。

“你撑不了多久。”金鳞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心灯需要'舍得'之力,而你体内的饕餮正在吞噬你的...”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钟声打断。不是钟楼的铜钟,而是从远处传来的、带着古老韵律的钟鸣。唐棠腕上的黑线突然收缩,传来针扎般的痛感。与此同时,她脑海中响起一个从未听过的苍老声音:

「豫州鼎现,八鼎共鸣。速来!」

金鳞的表情变了。他胸口那只眼球疯狂转动,突然“噗“地脱离身体,拖着血肉模糊的神经束飞向窗口。“拦住她!”眼球尖啸着消失在夜色中,而金鳞的身体如断线木偶般倒下。

唐棠踉跄着冲到窗边,只见一道金光正划过夜空,朝东北方向飞去。她低头看向昏迷的金鳞,发现他胸口的饕餮纹正在褪色,变回普通的刺青。

“阁主!”林巧和苏青的声音从楼梯传来。唐棠迅速用袖子擦掉地上的血符,将心灯藏入怀中。当两人冲进来时,只见她正跪坐在金鳞身旁,手中糖勺滴落的糖浆在金鳞胸口形成一道临时封印。

“金鳞大人怎么了?”林巧惊恐地问。

“被饕餮之力反噬。”唐棠撒了个半真半假的谎,“需要立刻送回金鳞阁休养。”

苏青皱眉看着满地狼藉:“程老呢?”

唐棠沉默片刻,从地上拾起一盏已经熄灭的普通灯笼:“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当众人手忙脚乱地抬走金鳞后,唐棠独自留在阁楼。月光透过破碎的花窗照进来,锁魂图上的饕餮图案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一片干涸的糖渍。她摩挲着怀中的心灯,思绪万千。

爷爷知道她的身世吗?母亲当年为何要离开唐家?金鳞是被附体还是早就被调包?更重要的是——那个苍老声音说的“豫州鼎“现在何处?

窗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唐棠警觉抬头,只见一个穿改良汉服的女子站在非遗街对面,手中把玩着一串青铜铃铛。女子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月光下,她脖子上挂着的青铜吊坠闪闪发亮——那形状,赫然是一尊微缩的青铜鼎。

“有意思。”女子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居然真的有人能同时继承两种血脉。”

她轻轻摇晃铃铛,转身融入夜色。铃声中,唐棠腕上的金黑纹路突然刺痛——这次不是警告,而是一种诡异的共鸣。

铃铛声如丝线牵引着唐棠的脚步。她将心灯藏入袖中,糖勺别在腰间,沿着非遗街斑驳的阴影追去。女子汉服的衣袂在前方巷口一闪而过,青铜铃铛的脆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转过三个弯,铃铛声突然消失。唐棠停在一座废弃的戏台前——这是非遗街最老的建筑,据说民国时期常有皮影戏表演。戏台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轻晃,却发不出声响。

“喜欢听故事吗,唐阁主?”

声音从头顶传来。唐棠猛抬头,那女子正翘腿坐在戏台飞檐上,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她手腕一翻,青铜铃铛串垂落下来,每个铃铛上都刻着微型饕餮纹。

“你是谁?”唐棠袖中的心灯开始发烫。

女子轻盈跃下,汉服下摆绣着的暗纹在落地瞬间显现——是九鼎环绕的星图。“楚清歌。”她晃了晃铃铛,“你母亲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