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瞳之谜

唐棠的指尖轻轻抚过铜钱上的裂纹，每一道裂痕都像是割在她心上。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那道琥珀色的目光。

“三位一体...”她喃喃重复着老馆长的话，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深处翻出一本破旧的《糖艺秘录》。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爷爷站在中间，左边是个执笔的书生，右边则是抱着黑猫的皮影艺人。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墨迹写着：“三才初聚，戊寅年冬。”

唐棠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摸出手机，颤抖着拨通张影的电话：“我可能知道'三位一体'是什么意思了...”

电话那头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张影的声音压得极低：“我正想找你，老馆长醒了，一直重复说着'金鳞阁'三个字。”

“金鳞阁？”唐棠猛地站起身，糖勺撞翻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在这时，工作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三才护法钱在桌上疯狂旋转，铜钱中央的猫形图案竟渗出丝丝金芒。

窗外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纸片在摩擦。唐棠握紧糖勺慢慢靠近窗边，只见数以百计的剪纸蝴蝶正贴在玻璃上，每只蝴蝶的翅膀都泛着银光——是林巧的预警！

她刚推开窗，一只银蝶便落在她掌心，蝶翼展开露出用朱砂写就的小字：“皮影斋有变，速来。”

夜色中的古街寂静得可怕。唐棠奔跑在青石板路上，胸前的铜钱越来越烫。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时，她猛地刹住脚步——皮影斋门前的地面上，蜿蜒着一条发光的墨迹，那蓝色荧光在黑暗中如同活物般蠕动。

“张影！林巧！”唐棠压低声音呼唤，回答她的却是一声尖锐的猫叫。

一只黑猫从屋檐跃下，耳尖的金毛在月光下格外醒目。它叼着半截撕裂的皮影，焦急地绕着唐棠脚边打转。唐棠蹲下身，发现皮影上正是城隍庙的图案，但原本标记的三个红点处都被墨汁浸透。

铜钱突然发出嗡鸣，唐棠抬头看见皮影斋二楼的窗户洞开，一道墨绿色的身影正站在张影的工作台前。苏青手中的毛笔滴落着蓝色墨汁，正在一面皮影上勾画着什么。更可怕的是，张影和林巧如同傀儡般呆立两侧，眼中泛着不自然的青光。

唐棠正要冲进去，黑猫却死死咬住她的裤脚。它琥珀色的眼睛突然金光大盛，唐棠额间的猫纹随之发烫，一段陌生的记忆强行涌入：

百年前的金鳞阁内，年轻的爷爷将三枚铜钱分别交给书生、皮影艺人和一位执笔女子。铜钱离手的瞬间，阁楼地板上的饕餮纹突然活了过来...

记忆戛然而止。唐棠惊觉手中的三才护法钱已经烫得握不住，铜钱背面的裂纹中渗出金色的液体，滴落在地面竟化作细小的金莲。

“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爷爷留下的警告，“三才护法钱本就是一体三分！”

阁楼上的苏青突然转头，隔着夜色对唐棠露出诡异的微笑。她的嘴唇开合，虽然没有声音，但口型分明在说：“月全食开始了。”

唐棠抬头，只见天上的圆月正被阴影缓缓蚕食。更可怕的是，随着月光减弱，胸前的铜钱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似乎要挣脱她的掌控。

黑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猛地蹿上皮影斋的围墙。唐棠不再犹豫，从包里掏出新熬制的琥珀金糖稀，在掌心飞快绘出一个繁复的符文。

“甜尽苦来，百艺归宗！”

她将糖画拍向地面，金线如蛛网般沿着墨迹蔓延，所过之处蓝色荧光纷纷退散。皮影斋的大门轰然洞开，唐棠冲进去的瞬间，整栋建筑突然剧烈摇晃，无数皮影从墙上脱落，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

苏青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晚了！三才已破，饕餮当出！”

二楼地板轰然塌陷，唐棠坠落的瞬间，看见张影和林巧的胸口各浮现出半枚铜钱的虚影——而苏青撕开旗袍领口，露出第三枚漆黑如墨的铜钱。

三枚铜钱在空中旋转，投射出的光芒交织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竖瞳。唐棠在坠落中伸手，却只抓住一缕飘散的金线。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黑猫化作金光扑向那枚漆黑铜钱的背影...

唐棠坠入一片金色的雾霭之中。

下坠的过程仿佛被无限拉长，耳边呼啸的风声里夹杂着细碎的铃音。她看见自己的发丝向上飘起，每一根都缠绕着细小的金线。胸前铜钱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几乎要灼穿她的衣衫。

“砰！”

后背撞上某种柔软的物体，下坠戛然而止。唐棠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巨大的糖画上——正是她方才绘制的那个繁复符文，此刻已经膨胀到铺满整个房间的地面。

“这是...”

她挣扎着爬起来，四周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皮影斋的内部空间扭曲变形，墙壁上挂着的皮影全部活了过来，正在上演着诡异的默剧：饕餮食日、墨染山河、百艺凋零...而在房间正中央，三枚铜钱悬浮在空中，构成一个完美的三角形。

苏青站在三角中心，旗袍上的青色纹路已经爬满全身。她手中的毛笔不断滴落墨汁，那些墨汁落地后立刻化作细小的黑色虫子，正疯狂啃食着糖画上的金线。

“张影！林巧！”唐棠大喊。

她的两位好友依然眼神空洞地站在角落，但胸口浮现的铜钱虚影正与空中的铜钱产生共鸣，发出微弱的嗡鸣。更令唐棠心惊的是，那只黑猫被苏青掐着脖子提在半空，身上的金毛正一缕缕被吸入黑色铜钱。

“来得正好。”苏青的声音变成多重混响，“三才归一需要见证者。”

她突然将毛笔掷向空中，笔尖炸开一团墨雾。墨雾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金色竖瞳，与老馆长眼中出现过的一模一样。唐棠额间的猫纹突然剧痛，一段被封印的记忆如洪水般涌来：

百年前的金鳞阁，爷爷唐守义与三位好友共同封印了“千瞳”——那个以非遗技艺灵韵为食的古老存在。他们将封印之力一分为三，分别藏在糖画、皮影和活墨中。而金鳞，正是千瞳被剥离的“善念”所化...

记忆闪回的最后，是爷爷临终前将半枚铜钱藏入糖画的画面，耳边响起他的叮嘱：“金鳞非敌，饕餮善伪，真正的危险来自...”

“来自被污染的守护者。”唐棠喃喃接上，突然明白了苏青的真实身份。

空中的三枚铜钱开始加速旋转，黑色铜钱正在吞噬另外两枚的光芒。糖画上的金线一根根断裂，唐棠感到体内的灵力正在被抽离。她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胸前的铜钱上：

“以血为引，唤灵归位！”

铜钱炸开刺目金光，那些被黑虫啃噬的金线突然活了过来，如灵蛇般缠上苏青的双腿。与此同时，张影和林巧浑身一震，眼中的青光开始褪去。

“垂死挣扎。”苏青冷笑，手中的黑猫突然发出凄厉惨叫。它的身体开始透明化，无数金线从体内被抽出，注入黑色铜钱。

唐棠眼睁睁看着黑猫渐渐消散，最后时刻，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望向唐棠，目光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金鳞...”泪水模糊了视线，唐棠发疯似的翻找随身布袋，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最后那团收集到的金线。她将金线缠在铜钱上，用尽全身力气掷向三角中心：

“三位一体，不是分离！”

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线，精准地撞上黑色铜钱。三枚铜钱相撞的瞬间，整个空间为之一静，继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唐棠被冲击波掀飞，撞在墙上滑落。她挣扎着抬头，看见三枚铜钱已经融合成一枚完整的铜钱，表面不断在金色与黑色之间变换。而苏青的旗袍寸寸碎裂，露出爬满青色纹路的身体——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漆黑。

“不...这不对...”苏青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千瞳大人答应过...”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只半透明的猫爪从铜钱中探出，轻轻按在了她的额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唐棠看见苏青的瞳孔急速收缩，眼中的青光被金光取代。她身上的黑色纹路开始退潮般回缩，全部涌向胸口那枚变幻不定的铜钱。与此同时，皮影斋内所有活过来的皮影同时定格，继而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

“金鳞...”唐棠撑着墙站起来，却看见铜钱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通体漆黑、只有耳尖带着金毛的猫从裂缝中跃出。

那猫轻盈地落在地上，回头看了唐棠一眼。琥珀色的竖瞳中，金光与黑气交织缠绕。

然后它纵身一跃，消失在满地狼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