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久顺势坐在地上。
在李世民的这股杀意中,再压他还能躺下……
“……”
张阿难与李淳风沉默无言。
“哈哈哈……”
李世民的笑声传来,那股杀意也随之不见,随之而来是一股怅然若失的感叹。
“你,聪明。”
“与阿难三言两语,就表明自己因母亲之事而与父不和。”
“你父亲明恪是平原明家上一代杀出来的人,此时已被世家承认土地存在……与他不和,就是与世家不和。”
世家与皇权的纷争不必多说。
他们相辅相成,或者是李家就是最大的世家,而五姓七望等世家是与李唐共享江山!
可……
人心啊,不足。
李世民不满足,世家也不满足!
李世民此刻定定看向明久,发问:“你说说……你是如何看待世家的?”
明久不曾起身,就盘坐在地上。
他并无多少迟疑,以文心倾诉心中之言,绝无作假:“世家之外,人人都恨世家,但无人不想成为世家……古往今来,旧的死,新的生,永无止境。”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指着明久厉声道:“那你如何看待我……李唐江山?”
明久迟疑了一瞬。
不答反问:“圣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人王之位?”
接着他又道:“我听过一句话‘千年世家,百年王朝’……”
明久话一出口,李淳风与张阿难一颤,紧忙跪向李世民,而李世民面容变化,终是没有出声打断明久。
“我认为这是贬义,可……”
明久抬眸,望向天穹处,那巨大的天窗外,浩瀚的星空中的北斗七星!
“斗柄东指,天下皆春!”
“古今一同,我们与古人看的同一片天,为何古之人王称共主,他们的姓氏流传被后世尊敬,如今却是千年世家之姓被人推崇,而百年王朝……”
“亡国之姓,何足道哉?”
明久的话,打在李世民的心头。
为何……
因为李世民在编撰《氏族志》,排列姓氏时,大臣们最初将五姓七望的清河崔氏,崔姓排做第一位!
而皇族联姻,这五姓七望也少有瞧上眼的!
“亡国之姓,何足道哉……”
李世民细细低语,笑了几声,微微摇头:“百年之后,还有谁记得我李世民,我李家可还是《氏族志》的第一位?”
“……就如同谁还记得隋之杨姓的显赫。”
李世民寂寥地坐下,坐在台阶上,与明久对视,虽然依旧高高在上,但依旧散去了方才的威势。
他乐道:“你这小子,有意思,胆子很大。”
“……还是天生的浩然文心。”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你能看破李淳风设下的遮天大阵,看见荧惑守心。”
“圣人谬赞。”
明久盘坐着,微微拱手。
荧惑守心,圣人早已知晓,而见他,应当是为何他能占卜出。
而或许是在母亲的故事中,知道了李世民的命数,明白皇帝也会因为寿元尽了,慌乱无医,又或许是见识了满天诸佛,佛也不得长生。
他心中对所谓帝王,敬畏之心,只剩下敬重,没了畏惧。
他敢直言,也敢拼一拼。
若是按部就班地科举,他恐怕真的只能如李耀祖所言的‘位次皆有了定数’!
如是想着,他道:“陛下可知我这次科举,为及第二十一位。”
一侧,李淳风尚且不明明久之言何意,而另一边的张阿难却是大汗淋漓,他心中嘀咕:祖宗唉,别说这事啊!
李世民拍打石台的声音在司天台中极为清晰。
好似打在几人的心头。
“看来明郎君……并不满意这个位次。”李世民盯着明久,似笑非笑。
明久一礼:“明久意往高处去。”
“哈哈……”李世民冷笑。
“多高是高?”
“世家再混帐,可不得不说,他们出来的人,都有大本事,是能治理国事的良才,比科举上来的平头百姓之家,才学强上数层,能力强上数百层……朕无法割舍世家啊!”
“而就像你说的,世家之外的人,皆恨世家,可又渴望成为世家。”
“那些平头百姓之家,能当上官的,谁最终不是一个世家呢?”
“世家联姻,止不住……”
“而你……生于世家,此刻却要与世家离心。”
李世民抬眸,叹气:“你能及第二十一,其中一层的学识都可以不要,只要你背后是平原明家,科举就是白纸一张,只要平原明家愿意为你的前程在国事上助力,那你……就足以称作‘有能力’!”
“而如今,离了明家,你还有几分本事呢?”
李世民目光一凛,等待明久的回答。
明久毫不犹豫,道:“口说无凭,圣人大可一试!”
试?
李世民笑骂:“你这小子,在朕这空手套白狼……”
李世民起身。
“来!”
浑天仪中一道流光迁跃,剑影烁烁!
猛然间,李世民一指。
“去!”
剑柄闪过一点猩红,露出半截寒光,纵飞而来,坠入明久脚侧!
明久本就盘膝而坐,此刻看着那半截露出的剑身,寒光之下看见了自己的眼睛……
李世民的声音,传至耳中:“此剑名太阿,乃始皇之剑,朕前几日时偶然所得……上有诅咒,一日不见血,其主将受反噬,若见血,日出之时,可聚血气为精华。”
“此血气精华……文道可增文气,武道可强血煞。”
“嗡……”
太阿剑震动不断。
明久凝眸不动,就听李世民继续道:“持剑,还可引心中威势。”
“你若有胆,能敌千军。”
“你若露怯,一柄废铁。”
“你既然要朕试一试你,那朕就解了你的宵禁,拿着这柄剑去看看长安城的夜,是什么样的吧……”
说罢,李世民转身去,让人看不清神情。
明久看着这柄太阿剑,眼中没有惧意,有的是沉思。
长安城的夜,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此时长安城有一百零八坊,皆实行宵禁制,太阳落下,即刻关门,坊与坊之间不互通,坊内不禁,坊外禁行!
思及此,明久一笑。
科举之外的通天路,明久找到了。
明久伸手,一把握住剑柄!
霎时间,一股强烈的吸力缠绕在明久的手上,向着手臂蔓延。
“嗡!”
明久眉心一点朱砂隐隐浮现,又紧忙隐匿,却不见这朱砂的核心处涌向一丝玄黑之意。
……